她一攤手:“好了。只要我一天沒死,這些人就絕不會再被業火焚燒。”
常晚眼前一黑,覺得自己千年修來的好涵養就快繃不住了。
擺擺手,常晚有氣無力道:“云聽鸮,那勾魂冊上的人名你自己也核對過無數次了,的確是你看錯、勾錯了人命,你就沒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這話他已經說過無數遍了,說的自己都煩,云聽鸮更煩。
云聽鸮掏掏耳朵,嘆口氣,背書似的開始喊冤:“大人啊,屬下冤枉,屬下核對名冊的那三天里,的確是一百零六人的,可不知為什么交任務的時候,勾魂冊上的人名就從百人變成了兩人。”
見她喊冤,常晚連忙道:“勾魂冊一旦寫上了名字,連我都做不到涂改,就是閻主想要更正也要費上一番周折。短短三天內,冊子你貼身存放,還有誰能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改掉名字,然后再改回來呢?”
云聽鸮又一攤手:“沒人能做到,所以屬下伏罪,甘受懲罰。”
常晚氣噎。
瞪著她半晌后,才深呼吸一口氣,使勁閉了閉眼睛,苦口婆心的說道:“閻主再溫厚畢竟也是這黃泉之主,總要給別的巡察使和勾魂使一個交代。”
“嗯嗯,理解理解,要怎么交代?只是削我職位封印妖力墮入人世百年,好像是最輕的懲罰了吧?”云聽鸮喃喃自語著,一副占到便宜的樣子。
常晚被她氣笑了,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墮入人世后隨著超度這些亡魂的次數增加,你會慢慢變的蒼老,越來越老?”
云聽鸮很配合上司這番擔憂的睜大眼睛,一副吃驚的樣子:“竟然會這樣嗎?啊喲,可惜我這副容貌了。”
常晚額角青筋一跳,怒斥:“你夠了!別裝這個樣子惡心人!你自己的事都不在意,我瞎急個什么勁兒。”
他一甩袖子,背轉身不再看這個能隨時把自己氣的想跳下去的手下:“到了人界,無論多么大奸大惡的人,自有人間法度約束懲罰,你連一條人命都不能沾染,否則這百多冤魂的結界立刻便會消失。”
他很擔心云聽鸮是不是能做到不殺人。
手下這個勾魂使當差這三百多年來,雖然一副沒正行的樣子,可無論勾何人魂魄從不曾延誤過時辰,內心堅定盡職的有些不近人情。
不管是壽終正寢的或是含冤屈死的,任你魂靈苦苦哀求,眼睛里哭出血來,求著多留哪怕一刻功夫交代幾句話,云聽鸮都從來不為所動。
肩頭幽鐵鬼爪一揮就勾去人的魂魄,還氣死鬼的丟一句,“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這么個性子的人,收了她妖力貶到人界,她遇到不順心意的,看不順眼的,一時惱怒暴起殺人……
想到這里,常晚忍不住又叮囑她,“我說的話你千萬放在心上。閻主的意思,這么罰你就是想讓你到人世中體會人命可貴……一百多條人命啊。還有,你還記得到了人界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嗎?”
“記得記得,查明勾魂冊這件事的真相。”云聽鸮那個憋回去的呵欠終于打了出來,她拍著嘴伸個懶腰,“大人,您老啥時候動手?”
常晚終于確定這個人是沒救了,賭氣的一把祭出手中長劍。
面前一陣欺天接地的紅光閃過后,狂風在紅色花海中掀起層層赤浪,漫天飛舞的彼岸花瓣中,身邊云聽鸮倏忽一閃已不見了蹤影。
他嘆口氣,回頭走向那茫茫血紅的花海深處。
遠遠的一塊巨石下,正舉著個酒壺獨飲的一痕青衣背影,那么孤單,那么落寞,卻又那么怡然自得,不愧是黃泉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