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就站在羅士信面前:“馬上、立刻,想。”
“朕給你一次為自己想的機會,你若是不喜歡東都、不喜歡王世充、不喜歡這個朝廷,那就帶著你的金線白龍駒和手下那一千部曲離開,人不能光為命運活著,還得為自己活著,得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羅士信不知道該怎么說、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時間張不開嘴了。
楊侗坐在他身邊說道:“士信,假如有一天朕能真正的擁有這個天下,就不會把所有百姓都留在家里,到那時,馳道上跑的將再也不是兵車,而是大隋的百姓。”
“他們都去干什么?”
“不一定非要干點什么,山東的百姓要是想看看洛陽是什么樣子,那就來嘛。朕不光不會給他們設置障礙,還會大開方便之門,也許有一天江南的百姓想看雪了,也可以去塞北,不好么?”
羅士信低下了頭:“他們會死的。”
“不會。”楊侗堅定的說道:“朕只要能擁有一座城市,就不會讓這座城池之內出現盜匪,也許會有小偷小摸,但長白賊、阿舅賊那樣的,決不允許。當朕清光了這天底下所有的盜匪,老百姓能安居樂業,可以吃飽飯、穿暖、住著舒服還能攢下閑錢時,為什么不能出來看看?”
羅士信笑了,他覺得眼前這個皇帝在癡人說夢,可這個夢,為什么會如此讓人欣喜。如果沒有匪、沒有群雄,自己的家也不會破,父親會趕著那頭驢拉著母親和自己游遍整個大隋,倒也不用吃好的,當地老百姓吃什么他們吃什么就行。等累了,也踏遍了名山大川,再回到山東繼續種地、攢錢,弄兒孫為樂,喝幾口小酒便和鄰居吹噓外邊的世界到底是個什么樣……
“那樣的國家,真的存在么?”
楊侗點了點頭:“我覺著存在,也許是在大漢光武中興的時候,也許是在后世的某個時間段,可要是沒人敢往那兒去想,那就一定不會存在。可是士信啊,這樣的國家一個被關在皇宮里的皇帝打造不出來,朕得出去,得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皇帝。”
羅士信看楊侗的目光變了,他覺著眼前這個皇帝的目標更具體,哪怕當初李密也曾說過要救萬民于水火,但是怎么救,如何去救,卻一字都說不出,最多,也就能多說一句‘不管如何,也要滅了這個亂世再說’,可他,這個皇宮中的籠中鳥已經把未來的樣子構建好了,自己仿佛都能看到。
“陛下……”
阿姑回來了,不光身后跟著不少宮女和太監,還帶來了文房四寶。宮人們將亭內亂七八糟東西拿走后擺上了一桌酒席,楊侗卻并沒有著急喝酒,而是重復了一下剛才和裴仁基說過的話:“放心,朕還沒那么容易輸給王世充,畢竟,他回不來。”
楊侗抄起毛筆在紙張上刷刷點點,幾筆寫下去,羅士信傻了,因為當今皇帝要將這封信寫給在洺州建都的大夏皇帝竇建德,開頭第一句便是:“素聞夏帝才德兼備,朕愿禪讓天下……”
王世充是回不來了,羅士信太清楚了這一點了。
那竇建德二百人長起家到現在擁有整個河北,最怕的就是有人提及‘合法性’這個問題,所以才常把‘當年漢高祖起兵也不過是泗水亭長’掛在嘴邊,為了河北的凝聚力甚至不肯吃肉、連皇后都不讓穿華貴的衣服。如今這封信寫完,那竇建德就算是徹底有了合法性了,是當今大隋陛下楊侗禪讓的皇位,但一封信并不足以說明問題,想要徹底解決,就得把洛陽打下來。那時,以竇建德為首的河北群狼還不得風風火火的直撲虎牢關么?
一封信,陛下只用了一封信就把王世充牢牢鎖在洛陽之外,只要禪讓這兩個字還在,那竇建德就得來……
“咱們不用對付王世充的大軍,只要把王玄應、王道詢、王世惲、段達等和王世充息息相關的勢力連根拔起就行,然后設下計策靜待王世充由虎牢關敗退又或者擊敗竇建德而歸就行,士信,這實現理想的第一步,你覺得朕做得到么?”
羅士信在回家的路上腦子里一直縈繞著楊侗那張笑臉,他把大餅已經畫進了自己的心里,還把皇宮珍藏的那張畫,就是張須陀將軍和自己在戰場殺敵的畫當成了禮物,最終連離開麗春亭的時候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對了,自己走的時候阿姑和陛下說什么來著?阿姑好像在提醒陛下說:“陛下,您今天有好幾次都沒有稱‘朕’,而是用了‘我’。”,那時陛下望著自己的身影回應:“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