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邱素萍,他可以原諒文老師,但他不忍再去挖爸爸的傷口。
但面對邱素萍,他又怎能拿出這個態度?
現在的邱素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只有在父母之上,讓她再為這件事傷心,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慘無人道,以前傷害過她,他一直沒有真正原諒過自己,但那畢竟是出于誤會,而現在呢?
邱素萍拿著兩杯冰花回來,也許是看見了他呆著的目光,移開視線,在他對面坐下,店內有好些熟悉他們的人,都裝作不認識,沒打招呼,顯然是看到了他們異樣的神情。
“你情緒不好,是不是碰到了煩人的事?”邱素萍把一杯冰花遞給張強。
“其實也沒什么。”張強強笑。
“我知道,你爸爸還是不能原諒我爸爸,可是這也不能怪你,你沒必要這么心煩,你這幾天不來找我,我已經估計到了,唉,畢竟是幾十年的老賬。”邱素萍失望地勸慰。
這反而使張強不安,他低下頭,慢吞吞地吸了一口冰花,才說:“我已經盡了努力了,也許,我還會爭取的,可是我不知道結果會怎么樣,有一句話,也許我不該說,文老師,為什么要這樣?”
“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寫……”張強看見邱素萍的神色有些變,下去的話更加結巴,“寫那篇……”
邱素萍放下了杯子,瞅著張強,平靜地說:“張強,連你也不能原諒他?”
“問題是,我不能頂替我爸爸。”張強無力地說。
“可是爸爸為此已經懺悔了十幾年,你知道嗎?就因為他這樣念念不忘,媽媽氣得離婚,如果不是外婆,當時差點就成了事實,這樣誠心誠意的懺悔,換來一個原諒都這么難嗎?”
邱素萍說著,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她咬著嘴唇,不擦眼淚,任它流淌,也不看張強,看著那杯冰花。
張強六神無主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不是說我不能原諒,我當然肯的,但是,我爸爸他,他根本不容我們說話。”
“我去跟他說。”
“不,他連我媽媽的解釋都聽不進去,怎么聽得進你的解釋?”
“那你媽怎么說,她是站在你爸那邊,還是……”邱素萍扯了點餐紙,擦擦眼淚,深深地看張強。
“她,我不知道。”張強低下頭去,不敢與邱素萍的目光交接。
“我明白了,”邱素萍點著頭,站起來,“沒想到,她也這么對待,也許我們錯了,我們根本用不著這樣懺悔,憑什么呢,老同學,舊情人?”
說到這里掩了掩口,卻還是說下去:“那就讓他們不原諒好了,對我們一點損傷也沒有,有什么呢,不就是說了幾句大實話嗎?做都做出來了,就不能說?”聲音越來越響,惹得店老板和幾個顧客全都朝他們看來。
“不,不是實話,我媽說不是實話。”張強看到那么多熟悉的目光一齊在掃描,虛弱地說。
“誰說不是實話?就是實話,一句句都是實話,沒臉承認是不是,這點勇氣都沒有,我爸還說她多好,張強,回去跟他們說,我家不欠他們什么,如果因為說了幾句實話傷害了你爸爸,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他要原諒不原諒,都由他,夠了吧?”
邱素萍大發脾氣,一點也不優雅地付了錢,就沖了出去。
張強一句也沒聽清楚,沒臉在冷飲店老板及幾個熟人的眼光包圍中繼續安坐,抹抹頭發狼狽地走出了店,半天邱素萍的話才鉆入耳朵,他仿佛中了一身暗器似的,渾身痛著,痛得反而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