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點了點頭。
文畢恭苦笑一聲,有些艱澀:“可能你還理解不了我的感受,沒關系了,不理解也沒關系,能解決問題就行,你媽媽連寫小說的自由都沒有,你不覺得很痛心嗎,可能就是我的任性害了她這么久,這傷害,我不能再讓它繼續下去了。”
張強抬起頭,看到文老師坦誠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些勇氣:“文老師,那你說吧,我也不是小孩了,我知道,不管你們過去怎么樣,都已經過去了,我是可以……可以面對的,我當然也希望,我媽媽能早點擺脫這個困境。”
這一段特別的回憶,就從文畢恭特別的出身開始。
文畢恭的父親屬于民族資產階段,解放前有一家小工廠,解放后歸國家所有,但是國家相應地作了補償,他仍然擔任廠長,日子一度過得非常不錯,連傭人都保留著。
文畢恭是獨生子,但天性比較叛逆,特別不喜歡母親對傭人阿姨的粗暴態度,與家庭的關系并不和諧,他最喜歡的就是看書,寫作,在高中時,就已經是名聞全校的才子了。
文畢恭跟黃綺上的是同一所高中,但不同班,一次學校活動上,黃綺獻唱了一首繡金匾,當時她連妝都沒有化,擴音設備就是音質極差的大喇叭,沒有伴奏,清唱,但她一曲驚人,轟動了整個校園,大家都叫她小郭蘭英,理所當然的,她引起了文畢恭的注意,文畢恭偷偷地打聽了她的相關信息,知道她出身于一個普通干部家庭,不但歌唱得好,學習也非常棒,寫的作文更是經常成為范文,這讓文畢恭偷偷地喜歡上了她。
偶然得知黃綺報師專后,他做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不顧家里人的反對,也報了師專。當時招生量不多,很難考上,但是幸運地,他和黃綺都考上了,更幸運的是,還進了同一個班級。
當時班上的同學大多數來自農村,只有文畢恭和黃綺來自城里,文畢恭出身算比較特殊,性格也高傲,跟普通的同學不太合群,他心里喜歡黃綺,但不肯說出來,有時甚至還表現得特別對她不友好,而黃綺則很開朗,跟誰都談得來,人也長得好看,男生女生都喜歡她,只有文畢恭總是對她愛理不理的,而黃綺可能感受到了他的惡意,跟他也不怎么說過話。
那時候,學校經常組織學生到郊區幫助生產隊干農活,文畢恭本來討厭這種活動,不過卻因此知道了,此前以為無所不能的黃綺,原來干起農活也跟他一樣差勁,積極性倒是蠻高,可惜所接的任務,幾乎都要靠同桌陳娟一個人干兩份活才能完成,還好陳娟跟她鐵,人也實誠,任勞任怨的,一點都不抱怨。
但是老師們對于這一對來自城市的才子才女的農活水平,算是有了清醒的認識。在一次農忙時,班主任安排他和黃綺一個小組,負責留在村里曬谷子,因為干這個不需要技術,其他人則沒必要浪費勞動力在這里。
這個安排讓文畢恭暗地里非常開心。
兩人都坐在谷倉的大屋檐下,不過井水不犯河水的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距約三丈有余,各帶了書來,不干活時就各看各的書,互相不說話。
但就算是這樣,文畢恭也覺得很開心,偶爾還不知不覺地吭起歌來,他雖然不算五音不全,但音準對了節奏卻完全不對,他吭出的歌聲鉆進黃綺的耳朵,黃綺聽得直皺眉頭,不知他哪來的勇氣在她面前吭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