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那年一十七歲,一身素色粗布衣裙,用藍色的幗巾包著她烏黑的發髻,提著筐買了一條大鯉子、一塊豆腐要回家去,今天他爹裴屠戶說生意好,要她煮鮮魚湯來喝兩杯。
她正出神看那路邊賣的水蔥鮮嫩,一個老婆子正在挑,她也要買上一把,剁碎了開鍋放進去肯定入味兒。
正候著就覺得有人掀她裙子,裴翠云生的個高兒體壯,比起一般家弱不經風的姑娘,她要比人家大一圈,還大手大腳的,抬腿便將掀她裙子的人用腳踩住了。
“瞎了你眼,裴姑奶奶的豆腐你也敢吃!”
調戲她的是蹲路邊擺地攤兒賣菜的一個小子,風吹日曬黑黝黝的國字臉,正好被裴翠云踩著胸口,笑嘻嘻的一臉討饒樣子,牙齒倒是白,讓裴翠云想起家里那頭叫起來震天響的大叫驢。
“小娘子你怎么生了這么一雙大腳。”
程二虎仰頭看那女子,圓盤面一雙大眼睛,卻是柳葉眉,不十分白凈卻朱唇豐盈,十分艷麗。
他的話逗得周圍擺攤賣貨的男女老少笑起來,笑他不認識屠戶裴氏家里的翠云姑娘,那是出了名的烈貨,因個子高,一雙腳也比尋常女子大。
“少給老娘渾扯淡!”裴翠云從挽著的筐里拎出一把菜刀,順手一丟,擦著那小子的頭就釘在了他身后靠著的一家店鋪的門板上。
他頭也不敢動抬眼一瞟,怪不得頭皮發涼呢,他脖子再長一點,就沒命了。
裴翠云伸手把菜刀取了下來,警告他說:“別讓老娘再碰見你,不然早晚把你這調戲女人的雜碎剁了,包成包子喂豬。”
“二虎,你是誰都敢調戲,裴翠云你也惹,這小娘子兩把菜刀扔得準,卸你膀子一眨眼的事兒,就是太厲害,十七了還沒找著婆家,裴屠戶找了多少媒婆了,都嫌她粗手大腳,個子太高,又烈性,罵起街來才溜呢。”
程二虎望著那沒在人群里的女子,豐腰圓臀,他倒不嫌她這些,明明是個又漂亮又俊的小娘子。
粗手大腳怕什么,做活麻利;
個高還壯怕什么,他不也是立起來黑塔一般的人。
他還一頓飯能吃六個饅頭呢,越合計跟自己越般配。
他也不知道是沒記性還是不怕死,告訴他別再自己眼前出現,第二天倒找上門來了,裴翠云挑眉看著蹲在院子里幫她爹扒羊皮的程二虎秀美微擰。
“你來干什么?”
她夾了門簾站在門里頭掐著腰問。
“怎么?你這個菜戶家里缺油水,找上門來買肉啊?”
裴屠戶只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也不說話,程二虎也陪著笑,他那威武的臉上生出一股子憨氣,看的裴翠云想笑。
“我幫老爹干干活兒。”
裴翠云聽出了畫外音,一撇嘴兒,“誰是你爹?磕頭了么就亂認爹。”
“你要愿意我這就磕頭!”
說他他還來勁兒了,要跪下給裝煙斗的裴屠戶磕頭。
裴翠云兩步過去,大腳墊在他額頭下,沒讓磕成。
“我們可沒說愿意。”
程二虎也不生氣,抬頭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