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的天氣與朔州那種嚴寒不同,是陰冷入骨的,也沒有朔州那樣鋪天蓋地的雪,但是來一場雨就從里往外的寒。
因天冷,出來逛的人也少,故鋪子里生意一般。
外頭只留著周凡在看門面,繡娘們都擠在東廂房的地炕上做活兒。
徐慕和賺了李繼嗣的三百兩銀子后,先請了泥瓦匠來砌了兩個地炕,怕冬天陰冷,繡娘們做活兒伸不開手。
“姐姐你看我繡的。”
月棠跟著宋雪兒學女紅也幾個月了,長進非常快。
她是個在女紅活計上有天賦的人,能撒下心,因年紀小眼神好手也靈巧,如今接一些普通的針線活兒完全沒問題。
甚至連喬三姐都說,再多學習些時日不比她師父宋雪兒要差。
月棠第一次單獨完成一樣繡品,非常興奮的拿給徐慕和看。
“繡的真好。”
慕和將繃子拆下來,鋪在中間,讓大家一齊端詳。
她選的樣子是一只小雀兒站在迎春花的嫩黃枝上,針腳平整,只配色還差些,雀兒身上偏黃色調太多,有些靠色。
但對于一個初學者來說能完成這個程度已是不易。
“這個留起來,到了夏天給你裁成扇子,好留個紀念。”
這幾個月下來,幾個繡娘也發現徐慕和是個難得的東家。
她不像那些一門鉆營生意的掌柜,唯利是圖又不好相與。
一開始喬三姐不太明白月蓉和月芙為什么對徐慕和那么忠心。
后來發現她是個著實良善又溫柔和氣的人。
而且整個和興源里手藝最好的也是她,且她還畫了一筆好畫,能自己畫出市賣里沒有的繡樣子,在喬三姐看來,她有這個能耐完全可以去別的繡坊闖一闖。
喬三姐也在不少繡坊里當過繡娘,很多女紅手藝師父還不如徐慕和。
但她卻從不恃才傲物,也不會瞧不起她們,甚至愿意傳授她們一些自己的偏門手藝。
宋霜兒終于完成李貴拿來的這件小襖兒上的繡活兒,累的她喝了一碗茶,然后一頭仰躺在炕上直一直腰。
“她們家可真是奢侈,一件衣服而已,前后身兒要滿繡,還全是這樣大朵的芍藥花,累死我了。”
“光是絲線就耗費了幾十綹子。”
“李家可真有錢”,喬三姐怒了下嘴兒。
“李貴拿來的這些東西都是丫頭媽媽的,都能用的起這么好的料子,更別提主子了。”
宋雪兒同意的直點頭。
“我手里的這件狐貍皮子,李貴說就因為被爐子燎了這么一小撮毛兒,李家少爺就不要了,賞給他穿。”
李貴穿這件狐貍皮子太長,送來在衣擺處裁下來一塊,正好還能給家里人做個圍脖兒。
“你們看這皮子得值多少錢?”
喬三姐用手捏了捏,摸了摸那浮毛,撇嘴說:“怎么也得幾百兩,這里子可是素綢的,本來染成這個色的就難得。”
“不是說商籍不許穿綾羅綢緞么?”
月芙低著頭手都沒停的問了句。
“李家是戶部掛靠的商號,好像捐得了什么官,故可以穿。”
“怪不得,穿的正經比那些官府里的老爺還要好呢。”
“跟他們家一比,那偶爾來一趟的肖大人竟像個要飯花子。”
她們在暖炕上蓋著一床厚被子,喬三姐拿腳在被子里踢了一下宋雪兒,說道:“司織造的官,還有他們手下的官商都是肥差,皇上穿什么他們穿什么。”
“李家這么體面怎么從金陵撤出來,反來這西川?不惜投了這么多銀子,不管去西域還是身毒,那都是極危險的事情。”
徐慕和想不通。
西川和蜀中怎么跟江寧織造局比,那可是江南最大的織造局,李家原先就是江寧織造局用的最多的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