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我今天又背下兩首王右軍的詩。”
慕歡正在整理細軟,阿元從背后摟住她的脖子。
“阿元真厲害,明天再背給母親聽罷。”
阿元看出來母親不太高興的樣子,所以才說自己又會背兩首新詩,想讓她高興一點。
“母親為何不高興?”
阿元蹲在慕歡身前,像元宵節案上滾成圓的元宵般。
“沒有不開心。”
慕歡抱起女兒在懷里親了親。
“讓月薔姐姐哄你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我要跟母親一起睡。”
阿元像一藤爬墻虎,四肢有力的抱住徐慕歡不肯去。
“母親還得收拾東西,要很晚才能睡,可你不行,小孩子是不能熬夜的。”
“阿元,你看芳菲他們都乖乖睡覺去了,你偏不乖,我可要生氣咯。”
阿元雖然還是不情不愿的,但好歹跟著月薔到內房去了。
徐慕歡和王桂英住在一個房間,孩子都睡下后,她繼續整理東西。
“連孩子都看出來你不對,到底有何心事?”
王桂英點了下寶鏡打好的幾個包裹小聲問。
“昨日得了好消息后,眾人無不開心,只你有心事一樣,你也跟我說說,我替你排解一番。”
她跟王桂英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我的心事就是去京城。”
“為何?”
她們隨著郎君在西北吃那么多苦,又顛沛流離在西川逃亡近一年,這不都是為了能回京么。
如今大事已成,先不說前頭有沒有數不清的榮華富貴,可富足安穩的日子是少不了的,何出此言呢。
“我跟你們不同。”
徐慕歡仍繃著臉。
“像你這樣在京中有根基的,衣錦還鄉自然快樂,像裴姐姐,也肯定開心,畢竟從貧瘠之地搬到了繁盛的京畿之地。”
“可我家情況復雜。”
慕歡嘆了口氣。
“你可能不知道,我公爹病逝前留下遺言,要將宗璘重新納入族譜,他還是長寧王府的兒子。”
“我呢,王府不肯接納我怎么辦?且你也了解我,不是那等愿意檐下寄居,看人臉色的人,我也不想去。”
王桂英品品徐慕歡這話,倒覺得確實難辦。
“俞郎君如今是定西侯,可以奏請陛下獨立侯府,你們一家倒也如常,他大哥還活著,王太妃隨嫡長子居也挑不出毛病,兩全其美。”
人倫親情之事哪能那么容易。
“桂英,我與宗璘成婚也七年了,膝下只阿元一個女兒,身體一直也不太好,太妃又素來不待見我,就算分府而主,我日子恐也不好過。”
她們都是做兒媳的人,王桂英能理解徐慕歡這種擔憂。
以往在西北,只他小夫妻兩人,又恩愛甚篤,有沒有兒子不太在意。
可如今回京,俞珩有天一般高的前途,又有身為王太妃的婆母在,徐慕歡還能那般恣意嗎?
即使在朔州,徐慕歡不愿意讓俞珩納妾這一點,素來在官中女眷里有些微辭,回京后一旦傳開,王太妃還能容忍兒媳這般強勢?
天長日久婆媳不睦,俞郎君也難保不會厭煩,不會動搖。
而且王桂英一直覺得,男人飛黃騰達后即使不忘恩負義,心性也不似以前。
再加上色衰愛弛,生了厭膩心里,對徐慕歡還能愛重如舊嗎?
“俞郎君是個有良心的人。”
王桂英勸了一句。
可這勸解的理由倒讓徐慕歡笑了。
她不是安心的笑了,而是覺得王桂英怎能如此傻的單純。
“王姐姐,人的良心大抵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我家中彭小娘沒鬧起來前,我一直覺得父親是個有良心的人,可他不還是丟了一家子走了。”
“我大姐受了夫家虐待欲和離,盼著凈身出戶帶走兩個孩子,可趙家曾講過一點點良心,最后還是為了自家名譽不得不退一步。”
王桂英聽罷覺得慕歡悲觀了些。
“俞郎君豈是他們能比的,如果他是這樣的人品,你也只能怪自己看走眼。”
“我不是說宗璘一定會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