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
吳奇轉身就走。
余氏頭繼續在林間飛行。
……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娘子另有新歡,原來只是腦袋離體,喜歡夜晚飛行。她完全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和她一起夜游,也會好好保護她的身體。”
三清像里,朱卲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落頭氏而已,不打緊,不打緊,她還是心有我的,怕我擔心才沒說。她心中是有我的,是擔心我的。”
吳奇無言以對。
一個心思過于細膩又有些自卑的丈夫,一個熱愛山林飛馳又大咧咧的妻子,或許這本就是一對良配。
“黃道君大人真是無所不能,我一定焚香立牌,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朱卲不住鞠躬,突然又問:“道君大人,您的道場是否就在益州?”
這話讓吳奇一愣。
“此前我到處祈神求佛都無用,但在蜀縣東廟那神像點香焚燭,就得您托夢應愿……”
吳奇這才知道,東廟那把遺留香灰是朱卲所留。
他沒回答,朱卲的影子漸漸消失。
三清像又恢復了模樣,冰冷古舊的神像眺望塌缺的廟門,模糊斑駁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身份與變化。
——得余氏夫婦香火,獲二年修為。
吳奇估摸,看來普通人的香火之力,兌成修為也就一人一年。
香火質量上比不上妖鬼之類的修行者,但普通人剩在數量眾多。
大唐有九百萬戶人,約五千萬人口,極具成長性和潛力,加之百姓愿望向來實際,難度實現通常會低一些。
概而言之,高質量香火看妖鬼修士,大數量香火得深入普羅大眾,兩部分都重要。
第二日卯時,天還未亮,吳奇就趕赴鹽鐵司竹院。此時院里已開工,外面送竹的車隊將一捆捆竹子送進來,匠人們將竹子分門別類,擺在地上摞好。
張瘸老也一改昨日悠閑,嚴格地盯著每一捆竹子,不斷將其中殘次品挑出打回。其他人似也知道他說一不二的脾氣,也不爭辯,只是將不合格的竹子放回車。
督查結束,張瘸老吼了一嗓子:“開整!”
一眾工匠開始各司其職,忙碌起來。
吳奇默默跟在張瘸老身后。
此時他才發現,老人走路有點跛,左腿不怎么利索。
張瘸老手持一根竹拄杖,在院里走了一圈,又回到那土灶大鍋前,解開包袱,開始生火煮茶。
“早上一碗茶,精神半晌午。”
老人蓋上鍋蓋,拄杖在馬扎上坐下。
吳奇也找了個馬扎,坐他旁邊。
“竹有節。”張瘸老瞇起吊梢眼:“破土而出就有骨。”
“竹腹空,不管多高多壯,長到云端都不倒。”
“所以讀書人叫它‘未出土時先有節,便凌云去也無心’。”
老人咧嘴一笑,又露出他的黃牙:“儒士說竹有傲骨,性韌堅,有節謙遜者才能得之。”
他吐了一口唾沫:“放屁。”
“竹莖有節,節有枝,枝有節,節有葉。葉必三之,枝比兩之。根下之枝,一為雄,二為雌,雌者生筍。其根鞭喜行東南,而宜死貓,畏皂刺、油麻。這是竹性。”
“靈竹也是竹,生在天地間,它不認人倫,不講道理,和錢一樣。”
“哪兒竹子多,靈氣多,土好,水潤,就能生靈竹。”
“竹能養,靈竹也能養。”
張瘸老嘆了口氣:“除去朝廷的司竹監,大多人沒那個耐心,也沒哪些養料。”
重陽突然在無常圖喊:“尊者,杖里有靈!”
吳奇看向老人手中拄杖。
“有眼力勁兒。”
張瘸老將拄杖丟給他:“送你了。”
“人面竹,我養的。”
老人淡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