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問:“你可記得夜郎女的容貌特征?”
“毫無印象。”
小張說:“只記得張老。”
竹妖記憶起點是四十年前,它還是一枚竹筍,懵懵懂懂被張水生拿在手上。至于夜郎女與更早時日,他記憶里一片空白。
重陽繞著竹妖飛來飛去,聲音尖銳:“草木化妖不是記性最好么?一千三百二十五前的種種,我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你小子這是先天腦子不足啊。”
吳奇疑惑的是另一點:“草木化妖,少則百年,多者數百年,小張只用四十年就化為竹妖,這是為何?”
“尊者,他可能天賦異稟。”重陽猜測:“或是得到天材地寶滋養,縮短了孕育靈識的歲月,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面對竹妖小弟,茱萸精拿出了大哥派頭:“小張,你會什么!還不給尊者展示一下?”
“我會變竹。”
說罷,小張就變成一株長在石板里的翠綠竹子。
“誰要看這個?來點其他的法術。”重陽教訓道。
小張想了想:“我還會變人。”
他又變回此前吊梢眼少年,手持竹杖,單手背后。
不斷摸索后,吳奇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小張的確是一名平凡的竹妖。
他只能變竹變人,沒有其他特長和天賦。
重陽只得換一個話題:“你從小到大肯定有靈液靈石助長。”
小張回憶道:“張老每四天給我澆水一次,以豬羊糞便為肥料,長葉后他會對葉定期噴水,保持濕潤,雨天會清理積水,寒冷時他會在我旁升起爐子,保持溫暖……”
多年來,張瘸老對人面竹愛護細致,但和靈液靈石無關。
在小張還沒露頭前,張瘸老甚至不知這是一株靈竹。
場面一時僵住。
既無與生俱來天賦,又無靈物助長,可小張偏偏四十年就能化竹為妖。
那么問題只可能在源頭的夜郎女身上。
吳奇折返道觀,在浮云樓二層藏書室翻找。
他轉生浮云觀后,第一件事就是到這藏書室悶頭看書,了解這婆娑世界的歷史風俗、風土人情,以便適應新生。
早在還是御劍閣時,掌教吳道繼就每年撥一筆銀子專項購書,既買各書坊新書,也買佛道大宗門那些殘缺、破損、散佚本。他提倡修行不忘閱讀,要觸類旁通。
如今浮云觀雖窮,藏書數卻遠超普通三流宗門。
吳奇從《蠻夷國部志典》中找到了夜郎國。
世俗所知夜郎國,更多是來自“夜郎自大”一詞,講夜郎國主自認夜郎是天下第一大國,在大漢使臣面前鬧出笑話。
這當然是假,不過是儒生們的創作加工。
史書上對夜郎語焉不詳,但儒釋道三教卻和夜郎人打過交道,留下一些記載。
夜郎國背靠夜郎竹而生,竹盛而國強,竹弱而國衰。夜郎人以女為尊,不論男女持竹而行,不懼妖魔,性格也是勇猛奔放、敢愛敢恨,曾與三教修士一起數次對抗幽鬼。
之所以亡國,夜郎國主與漢天子交惡是一方面,更根本原因是“三相幽王”侵入,奪走夜郎古竹,將整個夜郎國變作冥地。監幽衛與三教大修士雖將三相幽王重創逐出天外,可夜郎國也徹底毀了。
幽王毀一國,這等事朝廷自然不會對百姓公告,只是在各州不斷張貼告示,強調幽的危險。一旦有人發現疑似幽鬼,需立即通知當地監幽衛或三教修士。
吳奇看得心情略沉。
越了解幽,越是能體會其可怕,凌駕于妖魔鬼怪之上的最大禍源,絕不是說說而已。
如今夜郎遺民所剩無幾,大多隱姓埋名,想要尋回夜郎古竹,無異于大海撈針。
“你手里那本志典,散佚很多。”
嚴長老不知何時出現在吳奇旁邊,他手托一本《姻緣福祿蓍卦考誤》,也在找書。
“觀主閉關,我手抄補齊會比較慢,你這本志典上有疑惑之處,可以問我。”
作為浮云觀唯一的長老,嚴長老什么事都做,外可擺攤算命、占卜姻緣,內管道觀各項開支、各種弟子繁瑣事務。
吳奇印象中,這位胖長老什么都會一點。
“嚴長老,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