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上空籠罩了一團陰云。
不論此前試探般的魂車木馬,后來的徑幽香爐妖割頭,還是如今鄧小乙的發瘋,背后都有鴉鬼隱隱綽綽的身影。
此事已不是靠一兩人能解決的局面。
提醒過許叔靜后,吳奇清閑了下來。
他一早去東廟打坐,獲取三清像那一縷修為;午后返回浮云觀,靜心煉氣;入夜后專注于道君符繪制。
連續五日后,新香客出現,吳奇下山。
……
香客是位十歲童女,名早霜,她想去山林草木間走一走。
早霜生來筋骨殘疾,雙腿不能站立,自小躺在床上,從未踏足過外面那些大山與樹林。
蠶農父母為此以淚洗面,卻也沒有放棄女兒,耗盡家財四處尋找大夫方士,卻無人能治。
小小的土茅屋里,窗戶被木棍支起,床上女童怔怔地看著外面。
日頭漸熱,爹娘都是一大早出門干農活,一到晌午和下午,天氣就熱得要命,必須在樹下休息。
她心想,不知道山的那頭是什么,是不是和這里的人一樣多,有沒有很多鳥,天上月亮會不會歪一點點。
“喂。”
窗口出現了一個綠衣少年,他手持一根竹杖,吊梢眼,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模樣。
“你,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早霜眼睛一亮,然后又猛搖頭:“不行,爹娘說過,不能和陌生人走。”
“我又不是人。”
少年冷冷道:“我是妖,竹妖。”
“你居然是妖怪?”
早霜興奮了起來:“我竟然看到了妖怪!”
她吃力地撐起身體,打量著眼前自稱竹妖的少年:“你是不是在騙我?”
小張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
早霜嚇了一跳。
一瞬間,小張就變成了一株竹子。
“看到了吧?我是竹妖。”
他又恢復少年形:“要不要走,一會兒會送你回來。你不是想出門么?”
早霜猶豫了一下:“你不會把我帶去賣人了吧?聽說有的妖怪專門拐賣小孩兒……”
“胡說八道。”
小張反駁說:“賣妖的人遠比賣人的妖多得多,說到底,賣人犯法,賣妖不犯法。”
“你懂的可真多。”
早霜信了幾分。
“尊者教我。”
小張淡淡說了一句,抬起手里竹杖,深入窗戶:“抓住。”
早霜本來想要拒絕,但手指不知怎么的,不聽話地抓住了。
肯定是這妖怪用了妖法!不管我的事,回來就這么對爹娘說……
竹杖將她輕輕一帶,早霜呀的一聲被小張帶出屋子,她回過神來,小張已經背著她一溜小跑,離村子越來越遠。
“放我下來。”
“你又不會走路。”
“你欺負人!”
“那我放你下來。”
“啊喲!扶我一把啊。”
……
女童被小張放在頭上,雙腿從他兩肩前方垂下,小張變成了坐騎。
她開始還忐忑不安,很快就忘了回家的煩惱,縱情于從未觸碰的花木林草,大聲指揮小張前進后退,樂此不疲。
遠處看著這一切的吳奇,微微一笑。
忽的,吳奇手中景震劍飛入東南方一株香樟樹上。
樹上人被嚇得落地一滾。
“道長,我只是睡覺而已……”
他拍了拍身上沾著的枯葉:“我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啊我。”
此人看似四十歲左右,胡子拉渣。他頭裹小巾,寬衫大袖,衫領敞開,袒露出胸口來,看起來有幾分放浪形骸。
他將手深入胸口抓了抓,打了個哈欠:“道長,我就只是在上面睡覺,才醒來,不關我事。”
吳奇笑道:“找的就是你,炰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