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吳奇背負木箱,腳踏朝霞下了分棟山。
張碧云住在西市金紗坊,過去曾是蜀錦紡織之地,現已遷移到北門,名字卻是留了下來。
大唐坊市制令:坊為住所,市乃集市,彼此涇渭分明,不可坊市混雜。
正所謂在邑居者為坊,在田野者為村。
各地坊的數量也有講究。
諸州府中,京城長安有一百零八坊,東都洛陽為一百零三坊。
此外,并州太原、岐州鳳翔、益州成都、蒲州河中、荊州江陵、梁州興元府、華州興德府各有七十二坊。
長安與洛陽連同這七地共稱九府,設府尹。但除兩都之外,其余七城均府尹空缺,由州刺史兼管。
相比而言,富庶更甚的蘇州、揚州均為六十坊,不如九府,僅代表朝廷所定州府地位。
坊即是后來的居住社區,大多畫地方正,管轄嚴格,各坊以墻圍攏,鄰里相識,也讓可疑人士難以隱匿。
明德坊、米來坊、金紗坊都是同樣。
市就是各種貨物的交易區了,蜀縣東西市各有不同顧客群體,售賣商貨也彼此差異。兩市由州府設市令監管。
……
金紗坊墻外站了幾位府兵,均腰系橫刀,背負弓矢,神色肅穆。
但有人想靠近,即被他們阻止。
“判司巡案,回避。”
判司是一個統稱,指司功、司倉、司戶、司田、司兵、司法、司市等七曹參軍事。
吳奇心里奇怪。
難道司法曹也到金紗坊查案?
吳奇拱手問其中一位士兵:“小哥,敢問是哪位大人在巡案?”
府兵很客氣地答道:“是司法曹許大人。道長是被許大人請來的么?道長自然是能進的。”
他原來認得自己。
吳奇還未答復,就見里頭許叔靜風風火火走了出來。他頭戴冠帽,一身綠圓領袍,腰系銀銙,面容嚴肅。
許叔靜身后兩名士兵架著一男子,這人頭戴幞頭,一身皂袍,目光驚慌,不敢與周圍人對視。
“道長原來也在?”
許叔靜略微驚訝:“是到金紗坊做法事么?”
吳奇道:“貧道為張大人身后之人而來。”
“道長受人所托?”許叔靜面不改色。
“道君托夢,貧道隨緣而來,正要找這張碧云。”
“原來如此,道長且與我一同回衙門。”
路上,許叔靜說起事情原委。
張碧云在蜀縣親友唯叔伯張成路一人,但自女兒逝世,張成路已搬離此地,攜妻去了太原府投奔親友。
身無分文,又未曾外出勞作,張碧云卻吃穿不愁,這引起了鄰里街坊的注意。
三月前初來乍到時,張碧云全靠叔伯張成路給的租金,本人是身無分文,每日愁苦于三餐,甚至到鄰居處借過兩次錢。
鄰里見他一儒生無依無靠,也就慷慨解囊。不久后張碧云還上了錢,還給每個借錢與他的鄰居送了茶與絹。
張碧云父母務農,叔伯張成路也只是一賬房,都非大戶人家子弟,因此這錢到底來自何處就令人奇怪。
有人揣測,說是張碧云或許被哪家小姐看上,偷偷資助他讀書。
畢竟張碧云生得俊秀白皙,有一副好皮囊。
許叔靜停頓了一下:“幾個金紗坊鄰居還談及道長。”
“貧道?貧道此前從未來過金紗坊,不知為何?”
“他們說,東市的浮云觀吳道長就是生得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哪怕不言不語,也有不少富家小姐與貴婦圍著他轉。小姐們花錢買無用的竹具,就為與他說說話,逗逗他,想看他笑臉……”
吳奇面色有幾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