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鬼既滅,剩下是收尾。
吳奇掃視四周。
地上,碎裂的鳥兒與尸體都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地殘破碎裂的紙鳶。
他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九只。
黃葛樹下,一只白紙鷂吃力地從地上撲棱騰起,它歪歪倒倒飛到李宓身邊,繞她浮沉。
吳奇一看含象鏡。
沒有徑幽附體,紙鷂退化為妖兵后期,龍女李宓更弱,僅妖兵初期。
原本破冥地,正統辦法是悟道幽冥,以道破法,搞清楚冥地成因與法則,就可脫離幽冥之氣、重返外面婆娑世界。
不過實力明顯強出幽鬼一截,也可以力破法。
上次靈顯王廟吳奇選的悟道破解,這次吳奇走的后一條路。
他承認,以力破法真是簡單粗暴,爽快十足。
要不是沒有辦法,誰又愿意絞盡腦汁摳頭皮呢?
“小圓子,多虧了吳道長,不然你就要徹底被幽控制,變成殺人怪物了。”
李宓用手指逗弄了一番紙鷂,她轉過臉,有些忐忑地問:“能不能不殺小圓子?”
吳奇臉上毫無波動:“現在我需問它一些問題。”
“就是那幽如何出現的事吧?這個簡單。”
李宓抓住紙鷂輕搖晃,一片片光斑駁影從紙鷂身體里抖了出來。
吳奇伸手接住。
霎時間,種種過往從他眼前閃過。
……
紙鷂眼里,地上一切都很小,因為它總是飛很高。
只有面對李宓時,它會低空滑行。
吳奇腦里浮現出一幅幅李宓像。她從牙牙學語到少女初長成,除去容貌更加清麗,她也漸漸察覺到自己與常人的不同。
李宓開始習慣手持一面團扇,來遮住鼻子以下部位。倒不是她的嘴與下巴難看,而是因她天生異于常人的紫棠唇色,看起來過于妖冶。
每次出門,李宓都能看到行人各異的目光。
男人們笑容里大多帶了幾分玩味,女人眼里總是透出幾分輕蔑,孩子們卻不管那么多,跟在她身后看稀奇,用手指嘴,哈哈大笑。
儒家有「惡紫奪朱」一說,紫為朱與黑混雜而成,讓李宓更加自卑于自己半妖出身。
她無人可說,只能將苦悶難過,少女情懷盡數傾訴給小圓子。
紙鷂本是湔堋龍女所煉晦鳥,雖有一定靈性,卻不似其他妖鬼可交流。它只能盡力飛得更高更快,讓李宓能稍微開心一點。
可惜晦鳥并不如傳言神奇,它無法吸走李宓的積郁與不幸,這法器實質是一具替身傀儡,最大作用是關鍵時刻引走妖鬼。
直到李宓落水昏迷,紙鷂想要替死,卻發現做不到,它無法入水,只能在空中飛來飛去干著急。
此時,一股奇妙神念鉆入紙鷂體內。
那神念讓它靈力大增,意識也前所未有清晰,幽的概念隱隱浮現。
紙鷂回過神扎入水中時,李宓已氣絕身亡,僅剩一縷殘魂,懵懵懂懂飄蕩在水面上。
鬼差這次很準時,它手持勾魂鏈與勾魂囊,正要索魂。
紙鷂心急如焚,無奈之下,它一口將李宓吃下。
如此一來,李宓就融入自己魂中,與妖魄混為一體,鬼差也就無可奈何。
紙鷂飛到山中一處隱秘地,依靠幽鬼本能,它以李宓為中心,構建出了一方冥地雛形,一點點完善這個小巢。
近百年光景里,紙鷂一步不曾離開,一直陪伴水塘邊的李宓,少女與紙鷂已然融為一體,化作冥中人。唯在冥地,她們才能以最初的模樣彼此再見。
大約三年前,紙鷂小巢突然憑空破開了一個洞。
另一方世界中,有人破開了冥地外壁。
洞里走出一個不速之客。
來者是只通體漆黑的貓鬼,它輕易制服了徑幽初期的紙鷂,大幽的“方寸間”徹底包裹了這一片小小“咫尺地”。
從此紙鷂就被貓鬼遠遠控制,一舉一動都遵其計劃行事。
大幽對徑幽有天然階位壓制,后者幾乎無法反抗前者。兩者一旦相遇,后者就會被前者駕馭。
也是因為如此,大幽出沒,必然會有徑幽尾隨,幽鬼成群后,對任何地方都是一場重大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