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坐下來,看向桌上小人,笑道:“原來是徽州筆仙,敢問「鸞紫姑」可安好?”
筆千言一聽這名字,頓時恨恨道:“那是魔道筆乩,奪人文運!實在可惡!”
李宓對吳奇心念:“出生地是真。”
「鸞紫姑」為一筆怪,在徽州出沒,她自稱紫姑,專門以錢財幫扶書生,熟稔后再自薦枕席。
可一旦書生著了道與其歡好,就會被她花言巧語迷惑,淪為「鸞紫姑」筆童,代筆文章,被她抽走文思與靈感,從此文光難以寸進。
儒生極其顧及臉面,因此吃了虧也很少告訴外界,又由于紫姑從不強迫,都是愿者上鉤,也讓不少讀書人很是難堪。
偏偏「鸞紫姑」與儒生間又是感情糾紛,根源上是儒生貪慕財色。
大儒們氣歸氣,卻也保持了宗師風度,并不責追究鸞紫姑,而是告誡門下讀書人,不可在欲念中失了本心。
后來鸞紫姑漸漸銷聲匿跡,變成一樁傳說。
只是她這么一鬧,徽州筆怪名聲就變得差了許多。
這都是百年前的一則小道消息,筆千言反應強烈,說明它的確去過徽州。
“道友是哪路筆仙?山林水道飛天髻?”
李宓面對外人時端莊得體,言語客氣,與她平時放飛自我的模樣判若兩人。
筆千言一驚:“閣下竟知道山林水道飛天髻……我只是山林一野怪,機緣巧合罷了。”
少女笑道:“原來是山林墨客,難怪道友比我所知筆仙要更加直率求真。”
另一邊,李宓以無常圖告知吳奇:“山林水道飛天髻,指的是筆怪化靈之境。”
“山林就是山野之間機緣下自然化靈;水道是以揮毫蘸墨間悟靈;飛天髻則是修行者以各種法門煉制出的筆怪,因煉制時筆頭朝上指天,所以得名。”
“三者中,山林化靈還算淳樸,也是得了機緣的妖怪,尊者若有意,不妨將它納為道兵。”
“筆怪雖然性情執拗,但因從筆而生,大多生有傲骨,極重道義。”
龍裔少女解釋說:“筆怪對儒士意義最大,但尊者繪制符箓,若有筆怪襄助,道君符成功率更高。以筆怪為媒,若是能悟出符中真意,未嘗不能進一步完善。”
吳奇眼睛一亮。
沒想筆怪還有這好處。
“若尊者要它,我可嘗試說服。”
“你盡管試試。”
吳奇心喜。
萬萬沒想到,李宓擅長的居然是識辨妖鬼和招攬,這是一項對自己意義深遠的戰略級能力。
只見李宓又輕聲道:“筆仙追尋文字之道,想來漂泊各地,也已見識了不少人情世故。如今何不擇一良地整理思緒,將其變成文章以示世人?”
她伸手示意旁邊的吳奇:“尊者一向禮賢下士,不論出身修為,筆仙既有文字才情,又抱負遠大,何不到尊者麾下一展所長。正好,尊者道童之中,還缺個書侍。”
筆怪很是躊躇。
李宓也不急,只是低頭翻看《孔乙己》,越看越是驚訝,美眸異光連連,一會兒后才慢慢恢復平靜。
她輕輕理了理桌上的紙張:“此篇文章,尊者通篇其實只說一句話。”
“這世上根本沒有孔乙己,又或許,人人都是孔乙己。”
“筆仙不想提筆吶喊,為天下最多最苦的無名之輩發聲么?”
筆千言脫口而出:“小妖當然是愿意的!只是小妖最擅長的文章也與道長有天淵之別……實在是不配……”
李宓笑了笑:“非也非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
“此乃道友機緣,道友卻還不明白么?”
筆怪被她一語點醒。
對啊,怎么老想著與道長斗文!這明明是求學拜師的大好機會!
它雙手作揖:“小妖筆千言,愿拜入道長座下,請道長不要嫌棄!”
吳奇這才慢慢道:“入我門下,須知不可傷天害理,不可欺凌弱小,不可荒廢修行,你可明白?”
“小妖一定遵守!”
“既如此。”吳奇點點頭:“即日起,你且隨貧道修行。”
筆怪大喜:“謝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