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長且慢,窗外蟲鳴陣陣,蛙聲四起。
浮云觀有三間茅屋都亮著光。
第一間屋里。
白玉簫在紙上奮筆疾書,重寫自己此前書稿,他此時完全沉浸在文章世界里,眼無旁騖。小狐妖紅綾坐在桌旁,她一邊審閱新稿,一邊將它們均勻散開排序,避免墨汁染花。
第二間屋內。
陳皋揉了揉眼皮,喝了一口粗茶,他手指飛快撥弄算盤,在粗紙上記下每一筆支出,記錄各種物料消耗。這是接手千機書坊后制作的第一本書,做再多準備都不為過。
第三間屋中。
吳奇緩緩放下手中朱砂筆,活動了一下手臂與手指關節。
有了筆千言襄助,繪制道君符也變得容易許多,成功率提升到五成左右。
即使如此,一口氣畫三種不同的道君符還是極其耗費心神。
他前后忙碌了兩個時辰,三種道君符各寫了三張。
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時刻。
為穩妥起見,吳奇推門而出,離開無常觀到野外去做嘗試。
如今東廟不再是無人問津之地。不知是不是口口相傳的緣故,已有不少百姓到東廟去焚香燒燭祈福。夜深時也有人來祭拜祈愿,大抵是有白日里說不出口的苦衷。
吳奇選在一片林中空地。
黃四郎在周遭巡邏。
李宓的紙鷂也飛上天空,提防窺探。
吳奇手捏道君符,對重陽和筆千言說:“第一符以你們兩位基礎,平心靜氣,不可胡思亂想。”
“是!”
“是!”
吳奇引氣入符,道君符立即化為煙塵包裹兩位道兵。
白霧繚繞中顯出一名魁梧漢子。
他身材高壯,虎背熊腰,頭戴小冠,著白襯朱袍,長得綠臉紅須,雙目銳利如電,兇煞非常。
只是與孽龍不同,這兇煞漢子并未有名字,和此前赤目童子一樣。
如今赤目童子已是妖帥后期,眼前這漢子與他修為持平,卻是不知道有什么本事。
吳奇問他:“你有何能耐?”
“尊者,我目前僅能用一道術法,開膛法。”
紅須漢手指一張,從樹上攝下一只麻雀,他輕輕一點,麻雀就昏了過去。
漢子盤膝坐下,以他為中心鋪出一大片白布,四周頓時都明亮了許多。
他左手托著麻雀,右手手指輕輕在鳥兒胸膛一劃,胸骨左右打開,手指從里面輕輕掏出麻雀的嗉囊、胰腺、肌胃、肝臟、然后是黏糊糊的細軟小腸……
紅須漢看似壯碩勇猛,手指卻靈巧得不可思議。
他甚至將鳥兒體內的血管都一根根剝離清理出來,和肝臟、肌胃、嗉囊等各種部件分別擺放整齊。
大約半刻鐘后,這只麻雀被完全分解開來。
羽毛整整齊齊排成一列,下面一列是鳥皮脂肪層,再下面是一塊塊麻雀的肌肉,然后是血管,臟器,腸道……
吳奇心中古怪。
這次劾召出來的家伙似乎也不對勁,喜歡肢解活體……變態殺手?
他又在做什么?
吳奇注意到,紅須漢又開始將鳥兒身上每一個部分重新組合。他動作不快,但沒有任何多余重復,無比熟稔地將肌肉、脂肪、血管黏合組裝,貼在骨骼上,然后為鳥兒插上羽毛。
最后他手中浮現出一支毛筆,輕輕在鳥兒身上一劃。
麻雀翅膀撲扇了兩下,飛了起來。
這鳥兒絲毫不知此前發生了什么,反而繞著紅須漢飛行,最后落在他肩頭,用羽毛蹭他臉頰。
紅須漢的大掌摸了摸鳥兒肚子:“去吧,腸胃之疾已好,不可再胡亂啄食異物。”
麻雀嘰嘰喳喳叫了一番,振翅而起,消失在黑暗中。
吳奇驚訝:“你能直接解剖還原活物?”
“不是的,尊者。”
紅須漢緩緩起身,解釋說:“開膛法為檢查各種尸體、體魄、游魂的術法,能從魂魄之中尋找蛛絲馬跡,用以稽查線索。配合罨瘞(yan【捕取】yi【埋藏】)尸,能斷魂魄生死之由。”
“只是在下修行不足,暫未能使用罨瘞尸,唯有妖王修為才能施展。”
吳奇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