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天氣泛亮,正是中秋佳節。
這一日需家人團聚,吃餅祭月,飲上一杯桂花酒。
城外府河邊是姑娘們的天下,她們不少略施粉黛,精心打扮。
姑娘們各自做了花燈,但這花燈大多小巧,手掌大,形如荷花、魚或是飛鳥,因燭火暴露空中,又叫一點紅。一點紅卻是要放入水中,順河漂流,寄托愿望。
城里歸孩童。
他們手持竹竿,桿子上以竹紙扎成兔子、桃、瓜、方形,點燃固定桿頭的蠟燭,于是就成了一盞盞頂頭花燈。彼此揮舞,甚是熱鬧。
男女老少大都漫步于街頭,看彩燈飄飄,會親朋好友。興之所至,買上一方桂花糕,或沽一壺酒,彼此酒食相賀,慶祝這一古老節日。
墻邊有一身著長袍的年輕讀書人。
他正抬頭仰望月亮,口中喃喃:“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一個穿著寬大外袍的半大少年手持花燈,在他旁邊停下。
“大哥,要不要書,新書,才出的。”
讀書人回過頭,微微皺眉:“買書我何不去書坊書肆?”
“那里沒有的。”
少年撩開袍子,袍子里做了很多布兜,每一個兜里都塞了一本書。
“好東西。”
少年將手里書遞來。
讀書人原本不想打理,但一看,書封上寫著《鑒妖談》三字。難道是最新的志怪雜記?
看看倒也無妨。
他伸手翻頁,頓時看到其中一頁圖畫,頓時呼吸都要停止。
畫上是一名倚欄吹笛的嬌媚女子,她雙腿并攏,露出光滑誘人的大腿,只著薄衫,兜衣內里若隱若現。
竟然是這樣的東西!
讀書人穩住心神,又翻了兩頁,這次更是嘴唇發干。
又一頁圖上,是一用雙臂擠著胸脯的少女,她衣衫凌亂,細腰挺胸,眼神一臉玩味,仿佛在打量自己一般。更妙的是,她身后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狐妖女!
真是豈有此理,竟然在書中戲弄自己!
必須買回去批判一番。
“多少錢?”
“一貫錢。”
這價格與普通經書也差不多。
讀書人給了少年一貫,將書收入囊中。原本賞月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寡淡了,他快步朝家里走去。
中秋佳節,正是大好看書時!
同樣的場景在蜀縣各地上演。
手持花燈的少年寬大衣衫里藏了書,游走于各路讀書人之間,但凡看到落單,或像是并無家室者,就過去詢問。遇到一些看似寂寞的妖鬼,他們也壯起膽子去推書。
……
中秋的蜀縣繁忙熱鬧,有人賞燈,有人玩耍,有人尋找伴侶,也有人在焦急等待。
浮云觀里,氣氛一片凝重。
大堂圓桌上擺放了一盤桂花餅,但無人問津。
唯嚴長老獨自一人在外賞月。
白玉簫在大堂內走來走去,一臉不安。
椅子上的小狐妖紅綾忍不住道:“你別來回晃了,晃得我頭疼。”
“就讓他走一走吧。”
陳皋勸道:“今日第一天出書,也不知效果如何,他肯定是坐立不安的,我也有幾分擔心。”
吳奇則是用手指逗著貓,是所有人中最平靜那個。
相比《曇花夜情》,《鑒妖談》的可讀性與吸引力都要更足,沒理由會更差。
不過這也是他個人看法,蜀縣讀者們認不認,還得看賣書結果。
李宓倒是翻開白玉簫處女作《紅杏寶鑒》,啃著一個桃子,看得津津有味。
外頭傳來一個少年音:“陳道長,陳道長。”
陳皋猛地站起來,快步沖了出去。
好一陣后,他這才提了一個袋子回來,滿臉喜色:“今日帶去的三十六本《鑒妖談》全部售罄!遠超此前陰陽學士的任何一本書首賣!”
白玉簫快步跑過來,一臉不敢相信:“全部賣光了?三十六本?”
陳皋將手里錢袋子往桌上一放,頓時發出金石磕碰的哐哐聲:“錢不會說謊。一本一貫錢,除去給那群小廝的每本書一百錢抽成,剩下三十二貫四百錢,我已清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