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婕的修行并不理想。
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小喜歡搗鼓花花草草,也熱衷于以各種草藥制作丹丸,一直想要成為一名煉丹士。
后來家道破落,不多的家產又遭惡戚侵占,白婕流落街頭。她為躲避惡霸流氓,用泥與糞水將自己臉和身上涂得臭氣難聞,然而由于沒有銀錢,她長期忍饑挨餓。
當然她也可以不挨餓,吃得飽飽的,還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但那要付出的代價,白婕無法接受。
此時,她遇到了正游歷算命的嚴長老。
嚴長老看到蜷縮墻角、臟兮兮的姑娘,對她說:“這么好看的姑娘,這樣流落街頭可惜了。愿意來御劍閣修道么?”
白婕很警覺地轉身逃走。
過了幾天,她又看到了那個中年人,他竟然和自己一樣,坐在墻角,地上擺了一張白布,布上寫:盤纏被偷,求一百錢回蜀縣。
對方比自己仿佛還要熟悉擺攤乞討流程,他甚至和幾個乞丐探討到底什么位置風水好,哪些人大方,又是哪些人摳門。
白婕覺得奇怪,這人既然是修士,為什么還要乞討,有法術不是什么都有了么?
后來她才知道,哪怕是三教修士也有諸多限制,不能隨意對普通人使用法術,事關朝廷和天劫。
她躲在一旁偷偷觀看了兩天,驚訝地發現,這道士兩天要到的錢,比自己十天還要多!
道士要夠了錢,就收拾布包要走,附近的乞丐都和他稱兄道弟,說以后再來。道士也不客氣說,以后一定常來,祝大伙兒生意興隆。
簡直一派喜氣洋洋。
明明這些乞丐都狡猾又貪婪……為什么反而和一個外來人聊得來,還都愿意幫他。
白婕不懂。
她忍不住去問嚴長老。
嚴長老一笑:“想學嗎?我教你啊,跟我去御劍閣吧,那里有不少你這樣的人哦。”
對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讓白婕不由自主愿意相信。
從此便有了御劍閣的白婕。
御劍閣大興之時,白婕非常高興,她一度認為,御劍閣或許能躋身為五道七寺之一,變成第六道門。
吳正言師兄陣亡后,她腦子頓時清醒了過來。
哪怕師兄弟們再怎么拼命,也比不上五道七寺千年傳承和底蘊,反而因為過于激進與銳氣,導致御劍閣人手折損嚴重,不少有天賦的師兄弟都因此而殞命。
贏不了,贏不了的……
當越來越多的人離開,筑基期的白婕也動搖了。
桃花府對她發出請帖,請她加入宗門。
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二流宗門,至今已有三百多年歷史,孕有一株靈桃樹,擅長以桃木制作法劍,用桃葉制作符箓,是資州地界上的第一宗門。
她走的時候,吳奇還只有十二歲,他抱著自己腿,不想讓自己走。
白婕最終還是離開了。
到桃花府的這五年里,白婕努力融入新宗門,學會了大多數宗門的生存之法。
想要在一個宗門長久待下去,就有些東西必須舍棄,一切都必須以宗門意志為主。
……
白婕今日描了眉毛與眼角,涂上淡淡紅唇,染了胭脂,眉心畫了一點花鈿,讓她原就明媚的面容更顯嬌艷。
她上身直披一件大袖紗羅衫,踝肩長裙,輕掩酥胸,細膩半透明的衣料顯出女子那柔美雙肩和白皙手臂。
這般大膽的裝扮,她很少穿著,今日卻是不能少,母親曾說過,妝容衣裙是女人獨門致勝法寶。
坐在椅子上,白婕看著面前的年輕道士,一時間有些恍惚。
活脫脫是年輕時的吳正言師兄。
同樣雙目清澈,渾身透出一股正氣,背脊永遠筆直,是那種可以依靠的人。
“師姐,不知找我來何事?”對方問道。
白婕唇角露出一縷笑容,以掩飾此前的失神:“五年不見,師弟如今已是一個俊俏少年郎,時間過得真快。”
吳奇也笑道:“師姐也是越發明艷,想來桃花府還不錯。”
白婕臉上露出一絲哀愁:“師弟卻是說錯了,如今桃花府卻是困難重重。”
“哦?”
吳奇并不深究:“此前聽聞,師姐與桃花府的邴道友結為連理,真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