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也不伸手接,就看了一眼,見著賬目上寫的都是些刀鋸工具,機關部件,看著就是陸家日常出荷的商貨,倒也沒什么出奇的。
“東西給人換了,運出去的不是市面上那些普通的木工工具,”陸荇緩緩說道,“統統是家父工坊里,陸家傳承了不知多少代的秘藏家傳。
榫鉆銑刀,量尺精規,線鋸鏜床。這些基礎道具,看著和凡物差別不大,不懂的人根本不曉得其中的價值,但只有這些,精度強度極高的精品治具,才能制備駕馭‘物源樞機’的機關!
可這些家藏,都叫正室私自派人運了出去,送去長思城給大兄了,我原要討還,結果居然叫人給半道劫了。”
李凡明白了,這些東西對于機關工匠來說,正是勝過法寶的命根子。怎么可能隨便亂說。
說白了機關學也好,鑄劍術也罷,圖紙和原理大家都清楚,人也是一樣的人,憑什么你的東西,我怎么也模仿不出來呢?為什么陸荇小小年紀,反倒能做一條強奪天工的蓮花臂來,而李凡工坊轉悠半天,只能湊一臺床弩呢?
差距就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器’上了。
你治具的精度都不行,做出了的東西粗糙,配齊了能裝得床弩那么大,機關學又有何用?
把一條蓮花臂搶來裝上又有什么用?只要有這一套東西,多少蓮花臂做不出來?
這些東西,這口口相承,代代相傳的天工之器,才是陸家真正的傳承,那當然拼了命也得搶回來啊!
陸荇看出李凡明白了,緩緩得綻開笑顏,眸子里再次閃動起她心底里,深藏的桀驁和瘋狂的光,“之前經李師弟提點,說得利最大之人,嫌疑最大。陸荇也依著此理,對幕后之人幾番揣度,心里有了一個猜測,說出來與師弟探討。
我猜是離秋宮,借著漓江牧龍擾民之事,將我父誘到不周山伏殺,然后利用我大兄,身在長思城的陸琦為質,盜取陸家天工家傳,并借著此事,誘我等誅除天臺山群魔,進而引發墨竹山與南宮仙家的紛爭,使朝廷從中漁利,臨了還能把屎盆子扣在我腦袋上。
呵呵,能做出這一番環環相扣的安排,除了離國御史大夫文瑾,不作第二人想了。”
離秋宮,就是離國國主的宮殿,也就是說離國的朝廷。
李凡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問道,“這……朝廷…御史做這些事,又有何益?挑撥仙家殺劫,于那文瑾又有何利?他想升官?還是也有仇要報?”
陸荇呵呵冷笑,“十二國歷來不置宰相,宰甫之職由仙家兼管,如今護國國師之職,其實算在觀主頭上,只是他常在外門閉關,已有兩百年不進宮見駕了。
而離國朝野,又以御史大夫為上卿之首,百官領袖,所以文瑾的官,早就做到頭了。
謀劃這些事,于他本人大概是半點好處都沒有的。至于私仇,或許有,但能做到這個位置,表面上的關系,怎么也不可能和仙家差的太多。
但這些天出的這許多事,譬如誅殺孽龍,掃蕩群魔,取天工之術為民用,倒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假若他真能挑動仙家斗劍,再開殺劫,則多死一個天仙,都少納一份稅供,如當年黑蓮教之亂一般的殺伐亂世,也能晚一些再發生,至少叫離國人間道,多恢復一絲元氣。
李師弟你大概也聽過的,這便是那些腐儒所謂的,非為小利,實謀大義,是與天爭利,大益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