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同時是村子里還在無憂無慮玩泥巴的童子,又同時是一個人坐在永安渠底,守著個**用人皮縫袍子的乞丐。
人皮……人頭……
“你的人皮,都是這村里人的?”李凡抱著臂膀,站在阿光身后看他被少女喂米粥。
阿光翻了個白眼沒說話,也說不出話,一開口就被嘴里塞一勺堵住。
李凡又看看那個也就初中生年齡的少女,回想了一會兒,“這是你家人?是你姐姐?你說救人,是想救她吧?我進來的時候,可沒在樹上看到她的人頭。她叫什么名字?”
阿光僵了一下,吞咽都停了。
少女擔憂得湊過來,“阿光,你怎么了?不是被噎住了吧?”
阿光回過神,沖她笑了笑,艱難得把嘴里的糧食咽下,“我吃飽了。”
她也松了口氣似的笑笑,“吃飽了就好,去玩吧,不許離家門口太遠,不許爬樹,不許吃土,不許攆隔壁的雞!”
“知道了知道了!”阿光甩甩手,轉身爬出家門,又到面貌慈祥的老母雕像面前盤坐,迅速變化成長,最后淪為為神情萎靡,精神落魄的乞丐。
李凡就在旁邊看著他。
乞丐吊著眼袋,瞅瞅李凡,憋了半天,“我叫阿光。”
乞丐叫阿光,這里,那里曾是沙棠村,在離國邊州,昆侖山腳下的小村子,村里種沙棠,賣沙棠果,沙棠花,沙棠木,因此得名,順帶一提,他們全村都拜蓮花老母的。
為什么拜老母?莊稼人還能是為什么,當然是為了祈求風調雨順,保佑沙棠的收成,而且有老母庇佑,昆侖山的妖精鬼怪也不敢靠近襲擊了呀。
畢竟山里的仙人幾十年上百年都見不著一次的,昆侖山上的妖魔鬼怪可是天天能見,這種小村子哪里能建的起觀宇,請的起法師坐鎮呢?那還不是只要有用,有什么就拜什么嘍,至少老母只要供些饅頭窩頭的,她就愿意保佑你了。
只可惜老母的法術雖然可以驅趕走妖精鬼魅,對比妖精鬼魅更可怕的人卻一點用都沒有。
十多年前,淮安郡王李興隆同前廣陵世子李純奪嫡失敗,勾結邊州節度使和黑蓮教余孽造反,誰知離國朝廷的大軍未到,邊州北鎮都護王鍔已經率兵掃平叛亂,沙棠村這種小地方自然被戰亂波及,如山洪中的一片樹葉般被傾覆,都不知道是叫哪邊的亂兵給鏟平了。
阿光能活下來,是因為當時那淮安郡王稱帝,征收治下的年輕男女入宮,收為侍婢內侍,阿光姐弟也被強征入王府,當時不在村里。
不過沒幾個月這反賊就叫朝廷大軍推平了,也不知道到底那反王是來搞笑的,還是那王都護太能打,總之他兩個也莫名其妙淪為叛臣眷屬,姐姐被收入宮廷,阿光則被賣到長思城里為奴,后來他吃不住打,逃出來躲在大安坊里作工,因為以前拜過老母,會背一點經,而且有資質,因此倒也是各種機緣巧合,被袁天梟尋到了,收為記名弟子。
不是山里的,是羅教的記名弟子。
李凡靜靜得聽他講完,其實這個機緣是什么,他心里已經有數了,但還是緩緩開口問道,“你想救你姐姐出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姐姐叫阿珠,現在她叫鄭明珠,是廣陵世子郭妃的侍女。”阿光扭頭看著身邊少女的幻象,“袁前輩讓我給她寫過信,還用法術給我錄影,大概他在大安坊里找到我,也是為了取信聯絡上阿珠,要她在東宮替羅教辦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