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綺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誠懇地對女孩說:“小姑娘,我們中年人跟你們青少年一樣,也還要不斷在生活里尋找答案,因為人生不會有標準答案,生活給每個人甚至每個階段的正確答案都不一樣,所以,很對不起,你提的那些問題,我真的是沒辦法回答你,要不,你就別再為難我了?”
女孩懂事的就沒再追問下去,但仍然堅持把黃綺差不多帶到了李老師的家門口。
黃綺與李老師說了四十多分鐘的話后,出來時,意外的發現那女孩還在樓下的草坪等著她,見她出來,高興地叫黃老師,還把一包話梅給她,一定要她吃,說是,剛才問了她不愿回答的問題,要向她道歉。
黃綺盛情難卻地收下了這孩子氣的禮物,又說:“我想要叫人轉告張強,讓他到陳老師家去找我,你既然認識他,能代勞嗎?”
女孩說:“不好意思,一會兒我就要回家,要不,你讓劉利敏轉告吧,她跟張強很好的。”
于是她帶黃綺去見劉利敏。
劉利敏聽說是張強的媽媽,也表示歡迎,這樣一起又聊了二十分鐘左右,女孩一直在旁邊陪著,但不說話。
黃綺辭別了劉利敏后,那女孩也跟著出來,一直陪著黃綺到車棚里,她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跟黃綺說,但并沒有說出來。
不過黃綺跟張強說這個事的時候,并沒有說得那么具體詳細,只是簡單地說在琴房見到了一個女孩,帶她去找李老師,又陪她去找到劉利敏,略掉了她們之間的那些對話。
她說完,見張強沉默著,就說:“李老師說的一年級女生是她了吧?”
張強說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這幾天里,他連想都不敢想到邱素萍,心頭的痛苦跟身外的紛擾賽跑著,知道邱素萍不是那種肯低頭服人的人,她有如此精湛的鋼琴素養而去跟他學琴,在他看來就別無其他解釋,那只是為了愚弄他,摧毀他的狂妄和自大。
但張強豈是受人愚弄的人,就算是她這樣的女孩,他也不能丟掉了自己的尊嚴。
那晚,他沒有依言到“小世界冷飲店”赴約,就是在捍衛自己的尊嚴。
其實當時做這個決定時,他心里也很掙扎,知道邱素萍一定去了冷飲店等他,他沒去,她除了失望,還會有尷尬,然后可能會恨……
當時他自己也被分裂開來,一半堅持要捍衛尊嚴,另一半卻不忍心這么做,畢竟傷害這樣的姑娘太殘酷了。
他從上自修開始就一直在掙扎,下自修后回到宿舍,表面上是在聽音樂,實際上聽而不聞,兩種念頭此起彼伏的煎熬著他。
他中間有好幾次從床上爬起來,準備還是去一趟,直接當面弄清真相,結果還是沒有勇氣,乖乖地躺回床上戴上耳機。
這么一直熬到宿舍樓熄燈,燈一滅,他好像是解脫了,實際上卻整個人都要崩潰了,有一種徹底幻滅的感覺。
他知道,從此之后,與邱素萍的關系,應該就算是徹底終結了,而她為什么要如此愚弄他,也永遠不會有答案了。
可他沒想到是,邱素萍對他媽媽竟然是這一個態度,這說明了什么?是不是說明,她仍然很重視和他的友誼,那她為什么……
他努力裝作平靜,不過知子莫若母,當然瞞不了黃綺。
黃綺也不點破,卻提起劉利敏來,說她教養好,穩重大方,似乎是出身于知識分子家庭。
張強說:“哪里,她爸爸是個鄉鎮企業的老板,離知識分子的邊遠著呢,腰纏萬貫,一個月光抽煙的錢比你們兩個的工資合起來還多。”
黃綺說:“那更不簡單了,出身這樣的家,也有這樣的脾氣。”贊了幾句。
張強說:“媽,你是不是希望她能做你的兒媳婦?”
黃綺瞄了他一眼說:“只怕你沒這本事。”
張強自信地說:“那可難說。”
黃綺笑而不語。
回到陳老師家,陳老師已經下課回來了,與星期四、五正在廳上看電視。
見他們回來,陳老師先是問黃綺為什么不在家吃早餐,又問張強昨晚為什么不過來,也不知去了哪里,媽媽去都找不到人,還說:“你要是來就好了,你武伯伯前段時間換了一套好音響,唱卡拉OK非常好,你媽上來,我還專門買了幾個VCD碟回來,就想聽你們唱歌,星期四說你是市十大歌手,我還沒聽你唱過呢,不知道跟你媽比起來怎么樣,星期四,你是聽過的,你說說他們母子誰唱得好?”
星期四說:“都好吧,不過黃老師唱得真的好,比我們以前的音樂老師還厲害,那個老師還是音樂教育專業的本科畢業生呢。”
陳老師不屑地說:“本科又怎么樣,現在的讀書人,只顧昏黑地的戀愛,不務正業,不過是在大學校園住了幾年。我們這些老牌的,雖然只是專科,比他們強多了,黃老師那時可是學校宣傳隊的骨干,漂亮得咧,人又好,唱歌又好,當時大家都叫她小郭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