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太苦了,你就不該被鎖在這種地方你知道嗎?”張強動情地說,一邊擦眼淚。
媽媽轉手拿起一塊手帕,幫他擦掉淚水,輕聲說:“阿強,你不用這么善感,我有你們幾個好孩子,就不會覺得有多么苦……”
“媽,你別騙自己了,其實你很不甘心,對不對?”
“有什么不甘心的,這是媽媽的命,是媽媽得到你們這些孩子,需要給出的代價,每次媽媽這么一想,再多的苦就都能夠接住了。你們都不讓媽媽失望的話,什么都是值得的。”
“不對,不是這樣,其實你不甘,暴雨若狂風若怒,落花含恨木含冤。折腰幼木嬌還嫩,離蒂新花潔也妍。到處斷枝陪雨泣,不時殘瓣乞風憐。盼來春日還如是,又得整妝待明年。”
媽媽愣了一下說:“你從哪里找到的?”
“媽,你別管,你為什么寫了又扔呢?因為你不愿讓別人知道你的掙扎是嗎?”
媽媽嘆息一聲。
“文老師說你的古體詩寫得比他好,我信了,折腰幼木嬌還嫩,離蒂新花潔也妍,到處斷枝陪雨泣,不時殘瓣乞風憐。這都是寫你自己吧,寫得不好嗎,為什么要扔?”
媽媽苦澀地笑,沒有回答。
“你不想讓這樣的句子被人讀到,這說明什么,說明你的痛苦,連你自己也不敢去碰觸,因為你害怕一碰,自己就先絕望了,整妝待明年,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他給過你希望嗎?”
幾年前,從廢紙簍里見到這首詩時,臺風刮得正猛,少年張強還覺得這詩挺好玩的,耳聽著風的狂怒嘯叫,目睹著窗外的一片狼藉,那臺風,制造了滿地的斷枝殘瓣,卻沒有絲毫憐憫,依然在怒吼咆哮,不知道何時才能停止。
但這是自然現象,沒有這臺風,不至于有這些可憐的斷枝殘瓣,但世界上就是有臺風,有什么辦法?
少年張強當時反而有點欣慰,知道這是媽媽寫的,知道媽媽還有興趣提筆,他心里是開心的,媽媽為什么扔掉,可能還是受了被爸爸撕稿的影響,不知這是不是媽媽近年來寫的唯一一首,會不會還有很多寫了又扔了的,或者僅僅是寫在心里的。
他扔了媽媽寫詩的那張紙,自己卻把這詩記在了心里。
當時他沒覺得這詩很悲,只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現在,突然間感受到了詩里一種極致的酸楚傷痛,以至于再一次滴下淚來。
“沒有這么復雜啦,媽媽就是寫著玩而已,別想復雜了,不許再掉眼淚了,還以為是小屁孩嗎,成年人啦,十八歲了,不怕妹妹和弟弟笑話嗎?”媽媽說著,自己也是淚花閃閃,趕緊擦掉,笑起來說,又用手帕再擦掉這小小男子漢臉上的淚。
還好,外面電視的聲音在響著,張舒和張威兩個電視迷正在看電視。
張強說道:“媽,打開那把鎖走出來吧,及時走出來,你還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