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果不對自己狠一點,只怕早就是連骨頭碴子都不剩了。”余隊副終于沒有再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一邊繼續摳腿,一邊坦然的承認道,“沒有靈根,身為凡人,是我們的原罪。我們要改變這種不公平的境界,唯有對自己狠一點,拼命修行……滋,就是這樣,也是罪。于是,我們就成了魔,幾百上千個這樣的我們聚在一起,就是魔族。我們的門派是魔門,我們的地盤便是魔地……”
說到后面,儼然就是純粹的發牢騷了。但是他渾然不覺,一邊摳腿,一邊兀自說著。
曾蓬卻越聽越覺得慚愧。因為在此之前,他也是視青木派為魔門,將青木派的弟子們當成魔族中人。盡管他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青木派弟子,甚至連青木派的山門是朝南還是朝北,都完全不知情。
從來,他都是聽說。
以前,他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
然而此時此刻,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身為修士,他不該輕信言傳,對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人或事,偏聽偏信。
沒錯,他承認,對于青木派,及相關的一切,他一直是在偏聽偏信。
這是不對的。
在他拜入師門的第一天,師尊便教導他,不要迷信。哪怕對方是你的師尊我。因為這世上終究沒有真正的圣人。只有修士。而修士犯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象人要呼吸那么正常。
師尊還告訴他,他在法修一道上的天賦不錯。奈何長了一張不符合大部分認定的法修的臉。所以,明明天資頗佳,卻只能拜一個二流的師尊。
這就是偏聽偏信的錯。
而師尊之所以在入門的第一天就向他點明,也是為了告訴他,他本身也是偏聽偏信的受害者。
師尊希望他,不要鉆牛角尖,從此走上狹隘之道,而是由己及人,更加大度的包容和接受這世間的一切。
因為道法自然。世間的一切,本身就是道。
那個時候,他根本聽不懂。
師尊也不強求,說完后,沖一頭霧水的他笑了笑,便拉著他手,去拜歷代師尊的畫像了。
不過,他素來聰慧,感覺到師尊的話很“高明”,故而強行囫圇的硬背下來。
后來,他的年歲漸長,修為也漸深,每每因這張兇悍的臉受到委屈時,都會重溫師尊當年的這番話。于是,心氣漸平。
他以為自己做到了師尊教誨的大度和包容。
可是這會兒,余老弟的一番碎碎念,他聽著,真的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讓師尊失望了。他還是沒能免俗,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一個自己曾經最為痛恨的那種修士。
“對不起。”他回過頭來,沖著余隊副的背影深深的躬身道歉。
按理說,他應該是行正式的道禮的。只是雙臂全折了,沒法行禮。他只能如此,行一個不倫不類的俗禮。
“啊?什么……”余隊副念念叨叨著,陡然聽到背后傳來這么一句,猛然回神。他訝然的扭過身來,抬頭一看。
看到曾蓬正垂著一雙胳膊,深躬到底,象個落桑族人一般的向自己行禮,他被結結實實的嚇到了,張嘴結舌的怔住。
這時,曾蓬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他的模樣,一張兇巴巴的臉立時驚悚得五官挪位。
“你,你,這是……”
我的天爺,這人怎么能把腰身扭成這副模樣!
曾蓬首先想的是:莫不是腰椎骨也摔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