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抬頭,只見前面的樹林里現出一線黑色的屋脊。
老道顯然帶他走的是后門。
“汪汪汪……”一條黑影從院里嗖的竄了出來。
一條成年的大黃狗!
沈云趕緊駐足。
“阿黃,回屋去!”老道揮手。
大黃狗搖了搖尾巴,噌噌的跑回院子,轉眼不見。
院子很小。沈云隱約看到了菜地的痕跡。好象東北角還有口井。黑咕隆咚的,他看不太真切。
老道把他帶到了一間低矮的土房前,“吱呀”推開虛掩著的柴門。
桔黃色的燈光立時充滿了整間屋子。
屋子小小的,對著門,靠墻擺著一張簡陋的大木床。三個厚實的鋪蓋卷并排擺在床上。
一尺多見方的木窗上掛著藍布簾子。窗下有一只舊四方木桌,漆色掉得差不多了。桌上擺有一只半尺高、用厚棉兜包住的陶茶壺,四只月黃色粗瓷碗,以及一只發黑的油燈碗和一把火折子。
“進來罷。”老道把燈籠掛在門口,徑直走進屋,拿起火折子點亮油燈,“劉館主說是三個人。”頓了頓,他又道,“娃娃,今晚,你睡這里。”
“是。”沈云走過去,坐在床沿邊上。屁股底下是厚實的棉褥子。心防又消去許多。
老道摸了摸他的頭:“早些睡。”說罷,復又走到門口,取下燈籠,替他關上門,離開了。
沈云木然的坐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他抹了一把臉。臉上的汗早已干了。
快步走到小木窗前,他小心翼翼的把布簾子掀開一道縫,察看外面。
小院子黑漆漆的,一片寧靜。連狗叫聲也沒有。
他長吁一口氣,放下布簾,走到門口,將門栓緊,這才解下背上的包袱,在床上打開。
里面有好幾樣東西:最大的那一包是用油紙包著,里面有六個白面大饅頭;青布荷包上打了一塊黑色的補丁,是老劉頭一直在用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裝著散碎銀子和銅板;這些天,他不離手的《金剛拳》和另外兩本藥草書也都在;在《金剛拳》里,他還找到了一張印著“石秀縣仙府”鮮紅大印的路引。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年歲,良民身份,以及注明“清秀白凈”的相貌特征。
雙手捧著沉甸甸的荷包,似乎還能感覺到老劉頭掌心的溫暖,沈云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知道,這些錢財,是老劉頭畢身的積蓄!自入冬后,他搬到了老劉頭的屋里一起住。老劉頭的枕邊放著一只舊木匣子,里面裝著銀錢。老劉頭曾跟他說笑過,將來要用這些錢給他娶媳婦。
這一刻,他再也騙不了自己:拳館肯定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大事!劉爺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返回拳館的!
不!為什么會這樣!
是誰!誰要害拳館!
拳館會不會也和牛頭坳村一樣……他使勁的打了一個寒噤,對自己說道:“不,不會的!館主大人那么厲害!又早有準備……拳館肯定不會有事!”
心里再一次深深的感到無力——他怎么就這么弱呢?事到臨頭,他總是什么也做不了!
這一晚,沈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第二天,他和往常一樣,早早的醒來,發現自己合衣抱著老劉頭的青布荷包歪靠著一個鋪蓋卷里,藍底白花的粗布上現出一大塊水漬。
頭,昏昏沉沉的。他抽了抽鼻子,起身跳下床,將包袱重新扎好。
“汪汪汪……”院子里傳來一陣狗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