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伯含著淚,連連點頭:“沒事。甜丫頭以前就認生。處兩天,就好了。”
因為甜妞拒絕與他親近,所以,他也不好上前抱人,只好提起地上的竹背簍,招呼道:“你們走了遠路,先回屋歇歇腳。”
莊子原本是個兩進的宅子,前院還有東西兩個跨院,大大小小,總共二十幾間屋子。然而,現在前院全毀了,后院也只剩下半邊客院。
洪伯現在就住在那半邊客院里。
“這些都是仙符兵造的孽!”將他們倆引進屋子后,沈伯一邊點油碗燈,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你們走后,沒幾天,縣里來了一隊差爺收糧,說是打叛軍的軍糧。我們給足了,可是,第三天下午,突然來了一伙仙符兵,開口就要三千擔糧食、十頭牛、二十只豬,還有雞鴨什么的。莊子總共就那么點田地,哪拿得出?好話說了一籮筐,那些仙符兵總算答應限期三天。等他們一走,我就跟大家說,莊子這次是大難臨頭了,大家收拾收拾,各自逃命去吧。大家聽了我的話,都連夜逃走了。第三天清早,我也跑到后面山里躲了起來。那天中午,我在山里看到莊子這邊濃煙滾滾,嚇得又在山里躲了三天。再回來時,莊子便被毀了。此后,仙符兵又來過三次。不過,我一直防備著,只要看到那邊路上有人,就趕緊往山里跑。再后來,差爺和仙符兵都再也沒來過了。”
沈云恨得握緊一雙拳頭,指尖泛白:“又是仙符兵!”
洪伯給他們倆一人倒了一碗水:“你們也是遭了仙符兵的罪?”說罷,他苦笑道,“大家聽說叛軍要打過來,都嚇得拋家舍業的跑了。誰曾料想,叛軍從頭到尾連個影兒也沒有。禍害人的是仙符兵。”
甜妞可能是剛剛大哭過一場,乏了,這會兒,睡眼朦朧,呵欠連連。
洪伯見了,讓沈云將她放到窗邊的木架子床上去。
沈云依言而行,等甜妞睡著了,這才又回到桌子邊坐下。
“看我老糊涂了。云哥兒,你吃了東西沒?屋里還有一點紅薯粥,我給你端來。”洪伯說著轉身向往走。
“洪伯,我吃過了。”沈云如實以對。因為離家近了,所以,沈云昨天就做足準備,今天打破習慣,趕了一天的路。下午的時候,在官道邊,他和甜妞吃了一只昨晚烤好的野兔,現在并不覺得餓。莊子里也被洗劫一空,正是糧食最珍貴的時候,他又不餓,糟蹋糧食做什么。
洪伯心里牽掛著兒女,聞言,沒再堅持,又回來坐下,急切的問道:“云哥兒,我跟你討句實話,你們跟柱子他們是怎么走散的?”
沈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實話實說。聽了洪伯的經歷,以及看到他懇切的眼神,咬了咬牙,不準備眶著老人家,當即道出夜宿空村,卻半夜遭仙符兵屠村的悲慘經歷。末了,哽咽道:“金姑大概是沒能逃過殺劫。第二天早上,我在村里找過了,沒有看到其他人。”
洪伯坐在長凳上,身體直晃悠。他連忙扶住小四方桌,穩住身形,象是問沈云,更象是自我安慰,連聲說道:“他們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是吧?”
一直以來,沈云也是這么想的。是以,他沒有猶豫,使勁的點頭:“陳老爺是有本事的人。當晚,就是他叫我們分散開,先躲起來,再找機會逃命。柱子哥他們腿長,跑得快,又眼力好,肯定是跑出去了。”
沈伯接連深吸了幾口氣,起身走到木架子床前,探下身子深情的瞅著呼呼大睡的小人兒。
良久,他伸直身子,走過來,竟然在沈云跟前要跪下來。
沈云哪里敢受?慌忙使勁全力將人攔住:“洪伯,這是做什么?”
“云哥兒,你救了甜丫頭,又歷經千難萬難,把她帶回來。大恩大德,比山還要高,我沒法報答,只能給你叩個頭。”洪伯老淚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