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先生的。我們就這么干!”余頭他們眉開眼笑的應下。
沈云再次滿頭黑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要去偷營摸哨呢。
雜貨鋪子里的貨物,林林總總有數十樣之多。也真虧了余頭的想象力,居然給每一樣弄了一個獨特的記號:除了點、圓、叉,他還想出了魚、烏龜、花……等幾十樣。
并且每一樣記號都有他的理由。他僅僅是邊畫邊說了一遍,不但沈云牢記于心,而且谷雨他們三個也記得爛熟。
就象記性不好,是沈云在冤枉他們一樣。
“先生,你看這樣上賬,行嗎?”末了,余頭目光灼灼的望著沈云,問道。
沈云……“好,很好,非常好。”他半開玩笑的指著賬本上的那只烏龜,贊道,“烏龜畫得最好,活靈活現,象是剛從水里爬上來的一樣。”
“哈哈哈……”谷雨他們三個都捧腹大笑,“先生好眼力!”
余光自個兒也挺得意的:“那當然。我家里祖傳一口大水塘。從我太爺爺那輩開始,開始喂水魚。祖傳的手藝,一直傳到我這里。十里八鄉,誰不知道我家的水魚最好。我家里沒有兄弟姐妹,打小就只有水魚做伴。兩三歲的時候,我就知道畫水魚了。十五歲的時候,我跟我爹去鎮上的大飯館送水魚。那掌柜的還特意掏了半兩銀子,請我給他們畫過一張水魚圖,說是要拿去給菜單配圖。”
提起以前,谷雨他們三個也象是打開了話匣子,完全沒了先前那種**的樣子,一個個變得眉眼生動起來:
“我家也有祖傳的手藝,篾匠。我爹的那雙巧手,也是出了名的。他編出來的竹籃子真的用能來打水。只可惜,我打小貪玩,一直不肯跟我爹學。等我想學了,結果,才學了半年,叛軍就打過來了。”
“我家是只會種田的莊戶人家。家里人多,只有五畝地,勉強能混個肚飽。我爹見我打小有一把橫力,存了三兩銀子,送我去隔壁村學石匠。如果不是鬧叛軍,我出了師以后,會是我家頭一個手藝人。”
“我以前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當兵。家里就我一個獨子,十畝地,日子也還過得下去。我也沒別的想法,就想著和我爹一樣本本分分的種田。十來歲開始下田做活,十五六歲娶房媳婦,過一兩年再生個大胖兒子……”
“誰不是這樣想的。”
是啊,誰不是這么想的!
師父生前曾說過,叛軍里,大部分的人,也是尋常人出身。如果不是仙府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他們大概一輩子都沒想過要起來反叛。就象余頭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當兵一樣!
沈云又想起了劉爺爺,還有洪伯他們。再一想,他的爹娘,奶奶,牛頭坳村的村民們,不也都是只想如此過活嗎?
買田置舍,娶妻生子,一世安穩!
可是,在這世道,行得通嗎?
眼前似乎又竄起沖天的大火,耳畔更是慘叫連連。沈云暗中扼腕。
仙庭派出來的欽差大人養僵尸,挖人心吃,就跟從地里刨蘿卜一樣簡單、自然!
仙符兵屠殺無辜百姓,和割韭菜沒什么兩樣!
小小的仙府差役,隨隨便便能在大街上鎖人!
殺人、破家,于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血淋淋的事實不止一次向他證明:只要有這幫畜牲存在,所謂的一世安穩,就永遠只能是做夢!
剎那間,他感覺到心頭一亮,整個人變得從未有過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