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瓊求見。
沈云在正屋的外間召見了他。
李瓊此刻全然沒有高階修士的形象,竟然象個失眠多時的凡人一樣,兩只大大的黑眼圈掛在灰白的臉上,搖搖欲墜。右邊的嘴角上長著一顆殷紅如豆的小火泡。
打他一進門來,沈云就看出來了。這人是著急上火了。
竟是急成這副模樣!他暗自稱奇,招呼人坐下來后,開門見山的問道:“瓊枝找我何事?”
李瓊咧嘴一笑,卻是比哭還要難看,站起來,抱拳請求道:“請沈師伯教弟子。昨晚散會時,堂主大人令弟子賣花,可弟子從來沒有做過這等營生啊。”
他是紅云派掌門唯一的親侄子。六歲的時候被測出是雙靈根。這樣的資質在十大門派里根本就不夠看。如果沒有家族背影的話,連內門都難進。然而,在紅云派所在的那種偏僻之地,卻是很不錯的資質了。他的伯父是個修練狂,一心大道,無意娶妻,是以,一直都將他當親兒子看待的。親自為他測出資質后,當天便將他帶回了紅云派,收為親傳弟子。不論丹藥、法寶,還是靈石等,只要他需要,伯父兼師尊都是想方設法為他尋來。而伯父對他唯珠一的要求便是:專心修行。
這一次,如果不是他陷入金丹七層的瓶頸多年,遲遲不見突破之跡象,伯父根本就不會同意他接下泰陽真君的邀請函——真的一點兒也沒有夸張。伯父的原話是:“泰陽真君太高,正清門太遠,豈是尋常能攀附得上的?退一步講,便是攀附上了又如何?須知名與利皆是過眼煙云,唯大道永恒。不過,為師剛才替你卜了一卦,此一去,于你確實有轉機之象。為師也仔細琢磨過了,你從來沒沾過庶務,說不定遲遲無法突破瓶頸,便是缺了這一環。所以,你去試試罷,權當是一回歷練。”
伯父擔心他做不來這個執事處的執事,還特意手把手的教他打理了半個月的庶務。
可是,半個月里,他也沒有學過賣花換靈石啊。
散會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明明困得要死,卻頭痛欲裂,無法入眠。好不容易熬到天明,估摸著沈師伯這邊應當晨練完了,他火急火燎的趕過來請教。
沈云忍住笑,問道:“瓊枝怎么想到來問我?”
李瓊如實以對:“那個,賣花的提議不是您提出來的嗎?還有,執事處本來就歸您管轄。堂主大人將賣花這一項交給了執事處。弟子不知該如何處置,只好向您稟報實情,請您示下。”后一條,也是他的師尊兼伯父在半個月的緊急培訓之后,最后教給他一招——有什么處置不了的,或者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的,請向上峰指示,絕對沒錯。
“是這樣啊。”沈云微微頜首,“你說得似乎很有道理。”這也就是在運天演武堂了。如果換成是在青木派里,他的屬下接了任務后,也這般做派,任務會直接判失敗,按《任務條例》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李瓊不是黃口小兒。他不通庶務,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事故,外加聽不懂人話。聞言,他心里“咯咚”作響,暗道:莫非師尊教的招不對?
思及此,他慌忙抱拳告罪:“沈師伯,弟子愚鈍……”
沈云見他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擺手打斷道:“在凡人界有一句老話,叫做‘到哪個山,就唱哪個山的歌’。我們青木派,與貴派的規矩不同。更何況,這里既不是青木派,也不是紅云派,而是運天演武堂。瓊枝有何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