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羅阿花的“作”卻還遠遠沒有結束。
一共有三級臺階。她在最上面的那級臺階上施施然的鋪上一方月白色的棉帕子,提起袍腳,坐在上面,沖站在臺階下看傻了的羅大海伸手:“端上來啊!”
“阿花姐,你平時坐泥地上,也沒見鋪塊帕子啊。”后者也是個有什么說什么的耿直人,“泥地上,哪有這里的干凈?”
羅阿花得意洋洋的扭了扭身子:“這你就不懂了吧?平時歸平時,現在歸現在。”
“為什么呢?平時和現在有什么不同嗎,阿花姐?”羅大海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一時之間,竟然忘了“他們兩個在這里聊天,會不會打擾到門主大人”這個問題,打破砂鍋問到底。
羅阿花坐直了身子,臉上更加得意了:“因為現在我要吃的是門主大人的宵夜啊!能不講究一些嗎?”
“哈?”羅大海笑噴了,“阿花姐,門主大人的宵夜也是從同一口大鍋里舀出來的,和大家吃的,沒什么兩樣。”
“當然是兩樣!”羅阿花完全不贊同,一本正經的辯駁道,“雖說都是從同一口大鍋里舀出來的,但是,這一碗被你送到了門主大人面前來,它就變成了門主大人的宵夜,變得完全不同了。你懂嗎?”
羅大海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撓了撓頭,老實答道:“不懂。”
“唉,就你那牛皮燈籠樣,我也跟你說不明白。”羅阿花想了想,又拿出一塊帕子來,平鋪在兩個膝蓋上,再一次吩咐道,“好了,我準備好了。大海,你把門主大人的宵夜給我端上來了。”
羅阿花一邊彎腰打開漆盒子,一邊繼續好奇的問道:“阿花姐,你往膝蓋上鋪帕子做什么?我以前見過門主大人吃飯。門主大人可沒有往膝蓋上鋪帕子。”
“我當然知道門主大人吃飯是什么樣子。”羅阿花有些不耐煩了,“我這不是怕湯湯水水灑在身上么?這是我新做的袍子,才穿了兩天,還沒洗過水呢。”
“哦,這樣啊。”羅大海笑了笑,端出一只醬色的大陶缽來,“給你,阿花姐。你慢用。吃完后,將碗放漆盒里,記得給我們送回去啊。”
“我送回去?你呢?”羅阿花接過來,擰眉問道。
羅大海指著影壁那邊:“我先回去……。”
“那多麻煩啊。”羅阿花打斷他,“我吃得很快的。你在這里稍等一下,等我吃完了,順手將東西一同帶回去。”
大半夜的,我是要回家睡覺,不回灶上去。所以,一點兒也不“順手”,好不好!羅大海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嘴里的話,一出口卻變成了“好,你莫急,慢慢吃”。
結果,羅阿花當真了。
大陶缽里的山芋飯堆得尖尖的。和平時吃的一樣,山芋多,米飯少。
她歡呼一聲:“是山芋飯呢!我最喜歡吃芋了。”
然后,尖起筷子,翻揀著里頭的米飯吃。
就她這樣子,這一大缽的,指不定就要吃到大天亮去了。羅大海如今已完全認定了自己倒霉的事實,索性也不催她,背對著她,一屁股在最底下的那級臺階上坐下來。這叫做“眼不見,為凈”!
羅阿花就象沒有看見一樣,只管低頭挑米飯吃。
米飯實在是太少了。不一會兒,全被她挑光了。她嘟了嘟嘴,這才夾起一塊山芋來吃。但也是翻來翻去的挑挑揀揀……
吃了一大半后,她身后緊閉的木格子門“吱呀”一聲,打開來。
沈云從里頭走了出來:“阿花姐,你還沒吃完啊?”
羅阿花噌的從地上跳了起來,轉身看清楚身后之人后,趕緊的將大陶缽和筷子都藏在身后:“門,門主大人……你睡醒了?”
羅大海也站起來了。他在臺階下,尷尬得一雙手往哪里擱都不自在,弱聲解釋道:“門主大人,我以為,你睡著了……所以,把宵夜給了阿花姐吃。”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她從女營那邊連夜趕過來,肯定是餓了。”
沈云爽朗一笑,擺手道:“沒事。我不餓。”說著去問羅阿花,“阿花姐,你連夜趕過來,有什么事嗎?”
“哦,有的。幫我批個條子。”羅阿花也不藏著大陶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