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想,也許她當真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吧,她對于誰來當皇帝,或是兩國之間的這些勾心斗角,并沒有太大的興趣,自然,也并未因赫連恕早前的動機而心生不悅。當初若非她有這樣的利用價值,他怕是搭理她都不會吧,又怎會幾次三番救她于水火?
都是有因方有果。她既承了這果,又有何立場去怪罪于因?
徐皎搖了搖頭,“只是如今這紙密詔已是被我阿姐拿走了,你又可會怪我?”
赫連恕伸手過來,將她的手攏在掌心,“我從決定跟你在一起的那一日,便已經放棄這個想法了。我只是怕這東西再現的那一日,你心里會不好過。”皇帝,如今與她是當真隔著血海深仇了,而她,偏還要與之虛以委蛇,這該有多難受啊?
徐皎有些心虛,總不能說因為她不是平南王真正的女兒,所以還真沒法如徐皌那般,對顯帝恨之入骨吧?雖是如此,但也不妨礙她對顯帝的所作所為不恥。
“要我說,先帝真是個瞎了眼的,自個兒選了這么一個太子,臨死了,又覺得不對,留下這么一封密詔,禍害別人。”徐皎咬了咬牙道,“你知道嗎?我阿姐說,那位隱約聽說先帝留下了這么一封密詔,若他為帝不仁,便可以此封密詔廢之,他連著幾位皇子都未站住,皆是夭折,民間便有傳聞說這是他殘暴不仁,上天給予的警示。那時,他剛好查出了些端倪,知道這封密詔多半在我父親手中,便心生歹意。”
“這個我知道。你六歲那年,隨你母親一起回南陽府省親,卻在半道上就被劫掠,為的,就是那封密詔。你母親就是在那時出了意外,彼時,你母親身懷六甲,你親眼見著她一尸兩命,被救回后,有半年的時間都不會說話。你本是根骨奇佳,又甚是聰慧,平南王自你三歲起,就傳你武功和兵法,自那之后,卻因心疼你,將這些都停了,只盼你能平安長大。”赫連恕拉著她的手,絮絮而道,望著她的一雙眼,雖是深邃沉凝一如往日,可那眼底卻透著絲絲心疼。
徐皎心口微微一掐,這些她本是不知,沒想到從他口中說出,不知是不是因為做徐皎久了,還是因他眸中的心疼,她竟也恍惚生出了兩分委屈與怨憤,她抿了抿唇角,有些僵硬地笑道,“天下事,文樓知。文樓果真名不虛傳。”
“有些事,不難查,可有些事,平南王捂得緊,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查出來的。平南王其實一直都知道那紙密詔是個禍患,可他一身忠骨,斷然不會為自家的安生而置先帝之命于不顧。所以,我猜他一早就將這個東西藏了起來,而且在平南王府出事后,也會想辦法將秘密傳承下去,尤其是在他的兩個女兒都逃出生天的情況下。只是我沒有料到他會將東西藏在這里。”赫連恕嘆了一聲,雖然在聽說徐皌要專程來看看這宅子時,他心中就有了猜測。彼時也是驚疑不定,不過因著已經歇了心思,倒是未曾想過要去查找。
“是啊!誰能想到呢。這座宅子我聽徐皌說幾乎空置了數代,誰也沒有想到我父親會將東西藏在這里,而且是藏在了那樣一個地方。”
“你父親是個聰明人,深諳燈下黑之理。”赫連恕奉上一記馬屁。
“這宅子上下怕也不是沒有找過,只是不像平梁城的平南王府那般,直接挖地三尺吧?畢竟,只怕那位都不怎么相信我父親會將東西藏在這里,所以,這才將宅子賜給了你。”
“更沒有想到,這宅子,有朝一日還是會回到平南王府后人的手里。所以.....應該說,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吧!”
兩人攜著手,一時都有些無言。
“對了,那匣子里,除了那紙密詔之外,還另有一封我父親的手書,我看那成色,是后來才添上的。估摸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在我母親出事后的事兒。那手書之中交代了一些密詔的由來和我家養的私兵之事,另還提到了一樁事兒。”
“說是先帝當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想給大魏皇室留一條后路,所以,將彼時宮中的一些珍寶,還有他額外得到的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都藏了起來,只是這藏寶的位置很是隱秘。”彼時,平南王喪妻失子,遭受了這樣大的打擊,是個人只怕都會生出些別樣的心思。從前的忠心,未必不會有所改變,他留下這封信時,是什么樣的心境誰也不知,可因著他彼時的一念之起,有些被埋藏多年的秘密終將沉渣泛起。
“你所說的額外得來的那筆富可敵國的財富,應該是來自文樓。”赫連恕半垂下雙目,沉聲道。
“你說什么?”徐皎驚了。
赫連恕一哂,“你就沒有想過,煊赫一時的文樓為何一夕傾塌?彼時的文樓與你們平南王府又有何不同?”
徐皎默然著,眸中神色復雜地輪轉,片刻后,咬了咬牙道,“果真是血脈傳承,父子倆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