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婢子將迎月郡主請來了。”阿麗瑪弓身朝著匐雅行禮,口中用羯族話道。
匐雅總算回過頭來,沖著徐皎一抬手,“迎月郡主快些請進”
迎月斂裙而入,朝著匐雅欠了欠身,“匐雅郡主”
“坐吧”匐雅離了水邊,轉而走到水榭正中的那方石桌邊坐下,抬手往對面的空位一遞。
徐皎便也從善如流坐了下來。
阿麗瑪上前,給徐皎倒了一壺涼茶,匐雅卻是不悅地抬頭瞪她道,“你到水榭外候著,我與迎月郡主說會兒話。”
阿麗瑪微微一怔,似有遲疑,停頓了兩息,這才應了一聲“是”,轉身往水榭外而去。
徐皎眼角余光一瞥阿麗瑪的背影,再望向面前的匐雅,眉心微不可察地輕輕一蹙。
匐雅卻看也沒有看她,兀自端著杯涼茶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飄忽。
今日的匐雅,與她往常所見,有些不同。徐皎眉間的折痕因著心起疑慮而更深了兩分。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了,匐雅終于是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譏誚的笑痕道,“本以為迎月郡主是個磊落灑脫,活得恣意之人,卻沒有想到居然也會兩面三刀,明明就不喜歡,還要強裝著一副笑臉去應對,虛偽至極。”
這話可是半點兒禮數沒有,徐皎聽罷,卻沒有氣,反倒回以一笑,“人活在這世上,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兒太多了,真正恣意灑脫之人又有幾個何況你我,本就身處權力與富貴傾軋之地,許多事不得不為,我以為匐雅郡主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你少話中有話我聽不懂。”匐雅哼聲道,已是語氣不善。
徐皎卻未見慍色,只是端起茶碗輕呷了一口。
對面的匐雅卻不喝茶,反倒將手指浸入了茶水之中蘸濕,那濕了的指尖轉而就是落在了她手邊的桌面上。
徐皎目光微微一閃,笑問道,“匐雅郡主已經決定要回北羯了不知何日啟程”
“今日過后,隨時可以。”匐雅曼聲應道,“怎么你可是巴不得我早些離開才好看來你也并非如表現出來的那般自信篤定啊”
這話中的深意,她們彼此都明白。
徐皎一哂,眼角余光悄悄往身后一瞥,幾步開外,一道輕紗相隔,阿麗瑪束手垂目而立,有她的背影相隔,視線所阻,阿麗瑪瞧不見她身前的匐雅,卻能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匐雅郡主自幼修習漢學,想必應該聽過我們中原有句話。”徐皎嗓音里的笑容淡了下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現在便言命里有無怕是還言之尚早吧命這東西本就玄妙,你以為你擁有的,說不得轉眼就丟了。而你本以為已經失去了的東西,某個契機之下,峰回路轉,說不得又失而復得了,正因變幻莫測,命才是命,你說是吧迎月郡主”相反,匐雅的語氣里反倒透出絲絲笑音兒來,帶著淡淡挑釁的意味。
“匐雅郡主”徐皎語調里的笑意已是徹底消失,“我以為你今日請我來赴宴,乃是看在你我也算相識一場的份兒上,沒想到,竟是我想錯了嗎”
“那就要看迎月郡主怎么想了。”匐雅慵懶地笑抬雙手,將手邊那碗涼茶端起,卻也不喝,而是隔著杯沿,用一雙淺色的眼瞳將徐皎望著,紅唇微彎。
徐皎的音調往下一沉,“匐雅郡主,我記得我早就提醒過你。若是旁人覬覦我的男人,我可是不會客氣的。還請你自重。”
“你的男人”匐雅哼笑,手一傾,那碗里的涼茶便是傾倒而出,落在她面前的桌面上,再順著那桌面,一點點淌下來,直接濺在了她那一身紅裙之上,落下一片深色的痕跡,“那便守住啊你可得守好了。”
這一聲曼笑里更是挑釁意味十足。
“你”徐皎咬牙,已是忍無可忍。
匐雅卻不等她發作,便是將空了的杯子放回桌面,施施然站起身來道,“沒意思,哎呀還弄臟了我一身衣裙,一會兒還得見客呢。迎月郡主,我得去換身衣裳,先失陪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