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抬頭隔著熙攘的人群望向天神廟前,慶典已是開始,她一雙眸子里利光隱隱。
慶典儀式冗長而復雜,墨啜翰自來就是個沒耐性的,今日不知是被耳提面命了多少回,暫且還能勉強忍耐著,可等到不經意往某處一瞥,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人時,他再也坐不住了,驀地就是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可那個人影卻已經沒入了人群,往天神廟后頭去了,不過驚鴻一瞥,莫不是他看錯了這里可是北都城啊,應該是的,按理那個人不該在這里才對啊
即便這樣說服著自己,他心里卻仍是惶惶,對上身邊那人往他看來,帶著銳利與探究的視線時,他哼了一聲道,“看什么看,小王喝多了水要上官房,不行嗎”
堂堂特勤,自然不可能上個官房都有人攔著,那人垂目側讓開來,比了個“請”的動作。
墨啜翰哼了一聲,邁開步子,那人卻是不動聲色跟在了他身后。
墨啜翰走了兩步,驀地扭頭往身后人瞪去,可身后那人卻是不痛不癢,墨啜翰狠狠咬了咬牙,又扭頭疾走,這回的步子卻邁得更重更大了一些,每一步都攜著重重火氣。
天神廟中供奉天狼神,可也有人上下打點,加上往來香客,又不是真正不食人間煙火,廟內自然是有官房的,今日因著王庭的貴人要來,這天神廟內外都是徹底清掃過的,官房內也燃了香,不至于惡臭。
只墨啜翰的臉色卻比原本的官房還要臭上兩分,腳步猝然在官房前停下,腳跟一旋,望向身后那人,皮笑肉不笑道,“怎么難不成小王進去方便,表兄也要跟著不成當然了,如果表兄不嫌臭的話,盡管跟著便是。”話落,他扭頭進了官房,“嘭”一聲將門甩上。
門外,那個男人望著還在顫著的門板,微微蹙了蹙眉心。
官房內,墨啜翰哼了一聲,嘴里嘟囔一句“跟小王斗”便是轉過了身,可下一瞬卻是僵住了身形,因著后腰上,無聲無息就有一把匕首抵了上來。
墨啜翰忙將雙手舉了起來,“好漢,莫要沖動外頭有人守著呢,本特勤開口一喊,你怕是想跑也跑不了。”
“就不勞翰特勤為我操心了,在我跑不了之前,我這匕首總可以往前送一送,黃泉路上,翰特勤總比我先行一步”身后是一把笑吟吟的女嗓,一口羯族話半點兒口音沒有。
這聲音很是熟悉,與他方才見著那人倒對得上,可那個人會說羯族話嗎而且還說得這么好
墨啜翰蹙起眉心來,眼底閃爍著滿滿的狐疑,不過聽這女子說話音量半點兒沒有壓低,外面守著那人要么與她是一伙的,要么就是已經被她派人引開了。
墨啜翰想到這兒,站直了身子,“女俠,你這樣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見本特勤嗎既是見到了,還是抓緊時間吧,外頭那人可不好對付,你的人未必能將他引開多久”
“翰特勤倒是操心得格外多,放心,我只是問翰特勤幾句話,只要你不耍什么花樣,問什么答什么,花不了多少時間,你我皆是相安無事”抵在他后腰上那把匕首端得穩穩的,聲音的主人卻是一點點從他身后,繞到了身前。
面前是個一身北羯服飾,面容被頭巾半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子,穿著的確實是方才驚鴻一瞥那人身上穿的衣裙,還有那一雙露在頭巾外的眼睛也有些熟悉。
墨啜翰盯著面前的人,眼里的狐疑更甚了兩分。
好似看懂了他沒有問出口的疑慮般,來人將頭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張瑩白的小臉,眉眼清澈靈動,卻又透著一股子狐貍似的狡黠,紅唇彎彎,盡是笑,看上去甜美嬌俏,卻是讓墨啜翰渾身上下都起了栗,心緊喉嚨也緊,“真的是你”所以他方才沒有看錯
不對她是故意讓他瞧見的,故意引他來這里的。
“你怎么敢你莫不是瘋了,怎么敢來這里若是被人知曉了,定是會拿你來要挾墨啜赫的。”
徐皎聽著這一句,一直繃緊的心弦卻是微微一松,墨啜赫還活著,且并未落在這些人手里,并未失去力量,還會為人所忌憚,還會想到拿什么來要挾這是這幾個月來,徐皎無數次理智告訴自己,卻從未得到過證實的想望,徐皎嘴角的笑痕深刻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