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亦是正色,跟著蹲身斂衽,朝著龍大夫深深一福。
“龍大夫不遠千里,舟車勞頓來北都城為我父汗診治,這番恩情墨啜赫銘記于心,龍大夫就在北羯安心住下,有什么需求盡管提,墨啜赫定竭盡所能,龍大夫便是我北羯,是我墨啜部最尊貴的客人,最可信的朋友來日若有用得著之處,墨啜赫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墨啜赫這一番話說來雖仍是語氣平冷,但只要與他打過交道之人,都能明白他一諾千金,更知他這一番話的認真與重量。
龍大夫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罷,這才正色道,“老夫不過一介布衣百姓,一生癡迷毒醫之道,甚為杏林不齒,承蒙賢伉儷不棄,信我用我,赫特勤說朋友,老夫卻將賢伉儷引為知己,既是知己友朋,說這些話未免見外。赫特勤和郡主可以放心,可汗之毒,老夫定竭盡全力。”
“眼下,老夫便要為可汗施針,還請特勤先為老夫尋兩個幫手,另外便是請先出去,老夫施針時的規矩,您二位想必都是知道的。”
徐皎與墨啜赫自然都是見識過他的規矩的,忙依言照做,叫來了龍大夫要的幫手,為他準備好了所有施針要用的物件兒,墨啜赫又單獨與墨啜處羅說了兩句話,他們這才一起退了出來。
站在檐下,仰頭看了看天,徐皎嘆聲問道,“可汗有些固執,又最是深恨中原人,不會別扭著不好好配合,不讓龍大夫治吧”
“他要真的深恨中原人,那便恨吧連帶我這兒子,和你這個兒媳婦兒一起恨”墨啜赫抬手一環她的肩膀,語調清冷地道。
徐皎回他一眼,“是未來啊咱們還沒有行禮呢,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變數”剛說完,只覺得頸后一冷,她轉眸,就見某人正瞇著眼,略帶兩分威脅地將她盯著,眼縫里嗖嗖射出冷光。
徐皎自覺老虎屁股摸不得,他好像格外聽不得她拿他們在即的第二次婚事開玩笑,她“啊呀”了一聲,一臉驚訝,很是自然地轉了話題,“你早先也不說你接了龍大夫來北都城,今日我就要離開王庭,去蘇農部的宅子備嫁了。別說與龍大夫敘舊了,我連給他接風都不成,我還有許多話想要問他呢。”
本是岔開話題的借口,可說到這里,徐皎是真有兩分懊惱了。
“放心吧”墨啜赫抬手一拍她的頭頂,“我方才就已經著人去與匐雅說了,讓她先回,你再多留一夜,明日我親自送你出去我方才也已經吩咐人備接風宴了,待龍大夫施完針,你有的是時間與他敘舊”
徐皎聽罷,伸出手來,將他的下巴一挑,眼眸如星,笑望著他道,“不錯嘛越來越上道了”
上道墨啜赫并不奇怪在徐皎嘴里聽到這些陌生的詞兒,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答道,“那是都是夫人調教得好”
徐皎一時沒有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同時往他懷里一滾,“堂堂赫特勤居然會自侃被我調教得好,若是被可汗聽見了,說不得又要生起打殺我的心思了。有一種將神佛拉入紅塵俗世的罪惡感,真是罪過罪過”
“罪過”墨啜赫冷哼一聲,毫不留情敲了她一個腦瓜崩兒,“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還不快些收收”
徐皎卻笑得更歡了,只覺得再沒有比此時此刻更快活的時候了。
夜里,墨啜赫的宮殿內,專程給龍大夫設了一桌接風宴。
徐皎對龍大夫道,“對不住了龍大夫,遠在北都城,許多在鳳安慣了的吃食這里都沒有,而且都是我們幾個自己搗鼓的,味道上怕是差強人意,你別介意啊”
這一桌子的菜多是中原菜式,也夾雜了一些北羯的特色,按理說已算豐富了,可徐皎仍覺不怎么滿意,這不滿意的緣由就是
轉頭又瞪了墨啜赫一眼,心里哼道,明明有個擅作中原菜的廚子,這個男人偏生一根筋,說什么也不肯用。徐皎沒了法子,這才錯著牙,帶著兩個丫頭親自下廚。
墨啜赫自然接收到了她的不滿,卻不痛不癢,笑話,那個廚子可是阿史那佐穆為了討好她尋來的,他怎么可能用難道讓阿皎吃一口他做的菜就想起阿史那佐穆的好來
一會兒便讓人將那廚子給攆出去會做中原菜的廚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再給尋一個就是了。
龍大夫本就是個恣意,不拘小節的性子,國別族別他都不看在眼里,又哪里會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