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勒清了清喉嚨,揚聲打斷那一對交頸鴛鴦,“阿恕,牙帳金箭傳令”
墨啜赫等到夜深時才回了營帳,他剛剛繞過屏風,進到內帳,抬眼就見到已經自榻上坐起身來的徐皎。顯見她并沒有睡著,一直在等他。
他走到榻邊坐下,沒有說話,只是垂目將她的一只手攏在了掌心。
“阿恕”徐皎望著他,卻是遲疑道,“是不是要打仗了”她雖不問,可不代表她不知道這些日子他的一些動作,還有方才營里明顯的兵力調動。
墨啜赫默了兩息,才低低“嗯”了一聲,“阿史那部已是揮兵東進,打著要為古麗可敦討回公道的口號”
徐皎說不出是不是意外,人沒了也好些時候了,彼時不聞不問,此時才來討什么公道不覺得太馬后炮了嗎
“墨啜翰不知何時不見了,隨著阿史那部用兵消息一并傳到的,還有他秘密潛到阿史那部,向阿史那切爾哭訴可汗逼死了古麗可敦之事,求他阿翁為阿娜報仇”墨啜赫語調平冷,淡淡道。
徐皎一愕,“怎么會這樣早前也沒有瞧出他有什么異樣啊而且他不是過幾日便會與匐雅成親了嗎匐雅人呢”
“倒是還在蘇農部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已傳令,暫且將蘇農部看管了起來。”墨啜赫的語調冷淡到漠然。
徐皎還是忍不住唏噓,“墨啜翰對匐雅還是有些真感情的吧他怎么能舍得還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說到這兒,想到什么,忙望向墨啜赫,見他抿著嘴角若有所思,一時間看不出喜怒,但想必心情也不會好。“或許墨啜翰其實一直疑心著古麗可敦之死與可汗有關,畢竟,古麗可敦死之前,最后見的一個人,正是可汗不過說起來,他倒是長進了不少,居然這么能忍了,還一點兒都沒有被咱們察覺。”
墨啜赫目下微微一閃,沒有答徐皎的話,瞥向她時,神色間卻極快地掠過了一抹遲疑。
那一抹遲疑恰恰好被徐皎瞥見,她心里就是微微一緊。
“阿皎,方才大汗金箭傳令,命我立刻率領虎師西進,阻擊阿史那部大軍,你”
“休想”不等墨啜赫說完,徐皎便已經小臉一板,促聲打斷了他,“你休想以什么為我安全計為由將我丟下,我們說好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處的,何況,你別忘了,之前阿史那佐穆還想著要搶親呢,他若是賊心不死,就等著我們疏于防范,再來一回呢眼下北羯的局勢這么亂,又打起仗來,我不在你身邊,你能安下心來”
“要我說,再怎么安全的地方,此時也比不得你的身邊來得安全。阿恕試想,這世間還有誰如你這般英明神武,又聰明又厲害,能護我周全呢而且,不在你身邊,我會擔心你,若是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日日以淚洗面,說不得等你打完仗回來,我已經是形銷骨立,或是直接香消玉殞了,阿恕”
徐皎說著說著,語調里已經透了兩聲泣音,一只手揪上墨啜赫的袖子,輕輕晃了兩晃,一雙噙了些許淚意,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地將墨啜赫望著,“我不想與你分開”
而且是一定不能分開他的二十四歲生辰在十月中旬,若是大巫為他批的命無錯,這之前他怕是就要遭遇生死大劫。莫說知道了她是那個可以影響他生死關的變數,即便不知,她也不可能在此時離開他。
“眼看著已是夏末了,你不了解草原,夏日一過,一朝入冬也是可能的。在外行軍哪怕撇開戰時的危險,本身就異常辛苦”墨啜赫望著她,沉聲道。
“沒關系,我不怕苦。你之前不也怕我不能適應草原上的生活嗎可你看,這些時日我不是適應得很好嗎”徐皎聽出他話語里的松動,忙趁熱打鐵道。
“嗯。”墨啜赫點著頭承認,“你做得很好,除了沒有學會擠奶之外。”
咦他居然取笑她聽到他聲調里隱隱透出的笑意,徐皎倏然抬起頭來,入目卻是他一雙因那稀微的笑意而柔和了許多的眸子,微微瞇起眼來,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