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連綿起伏的杉林,再往上,便是一大片纖塵不染的滑坡,恍若羊脂鋪就,美得驚心動魄,可這時看著也覺得冷,跋涉變得更加困難。
阿史那佐穆停下步子,四顧了一下,打了個手勢,他身邊跟著的人立刻四散開來,就連哈蒙也是。轉瞬人都走了個干凈,只剩押著徐皎的這兩人。
阿史那佐穆回過頭望向徐皎,他身后,那鋪展開來的雪坡白得刺眼,美得燦烈,襯得孑然一身的他,周身都泛著冷意。
“徐娘子果真是中原女人,骨子里狡詐得厲害。我居然小瞧了你,自以為將你拿捏住了,以為拿你作餌來釣墨啜赫,沒想到卻錯算了你對自己這么狠,竟用自己作餌,來釣我”
“上將軍怕是有些誤會我承認我有我的私心,可不過也是希望能夠化干戈為玉帛,前夜我與上將軍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北風如刀子一般凜冽,卷著雪片撲面而來,將徐皎的聲音掩蓋了大半,入耳只剩破碎的殘音。
阿史那佐穆耳目靈聰,自然聽得清楚,卻是“嗬”了一聲,望著她的目光即便隔著雪霧,也可以瞧見的嘲弄與譏諷,“真心實意徐娘子的真心實意我還真是受不住的,還是都留著給墨啜赫吧只盼望著他對你也足夠真心實意才好”
阿史那佐穆說完,一瞥押著徐皎那兩人便是轉過了身。
那兩人便是押著徐皎,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挪,往山坡右側行去。
徐皎被阿史那佐穆方才那狠厲的眼神嚇到,一邊被押著身不由己向前,一邊忙道,“上將軍,有話好說啊怎么說,我們也都是文明人,有話好好說,不要沖動啊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風雪越發大了,徐皎的聲音剛出口就好似被吹散了一般,徐皎都懷疑人家根本沒有聽到,因為阿史那佐穆頭也沒回,就連步子都沒有停頓上哪怕一下。
雪坡下,茂密的杉木林里正在上演著一場血腥的屠殺,風雪呼嘯中,這茂密的雪林已恍如暗夜,呼呼的風聲里不時夾雜著野獸饑餓吞咽口水的聲響,刀劍刺穿血肉的聲響,還有人命的咽氣聲
誰也看不到,偌大的雪林上空好似張開了一張遮天蔽日的密集蛛網,層層疊疊。網中間,獵物與狩獵者不時轉換角色,展開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阿恕”蘇勒一身的冷汗,自從上了岐崀山,手里彎刀上的血就沒有少過,已經數不清這是砍倒了多少個人,也不知道這殺伐是不是還有盡頭,可他無所畏懼,一雙眼目灼灼,“這里就交給我們,你去救齊娜吧”
墨啜赫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一個“謝”字,只是與蘇勒對望一眼,便是沉默地提著刀往密林更深處疾跑而去。
徐皎腳下懸了空,被阿史那佐穆用一根繩索懸吊在了山崖邊一棵斜生的古杉之上,風聲獵獵,將徐皎吹得睜不開眼來,她的身子不受控制,恍若風箏一般飄來蕩去,費力往上仰著頭,瞇眼看著雪霧中越發瞧不真切,卻可以瞧出正站在崖邊居高臨下的阿史那佐穆,徐皎聲音控制不住的發顫,“上將軍不必如此吧”
“墨啜赫來了,徐娘子想必心中歡喜吧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他,但愿他真如你對他那般情深義重,不顧生死。”阿史那佐穆似在“死”字上咬重了兩個音,而后便是轉過了身。
“你要干什么”這樣大的風雪中,徐皎的雙耳幾乎除了那嗚嗚聲再聽不見其他,卻還是能聽見自己心口傳來的心跳聲,恍若擂鼓,一聲比一聲響亮。
阿史那佐穆理也不理她,反而從衣襟里掏出了一只火折子。
徐皎一看,面色刷地就白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殺機四伏的岐崀山半山腰突然亮起了一絲煙火,伴隨著響亮的哨叫。被數人圍堵的墨啜赫意識到了什么,驀地暴起,如最敏捷的狼一般往煙火亮起處奔去,可圍堵他的人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逃開,拼命的砍殺、極力的阻撓刀劍在漸漸沉下的夜色中泛著冰藍的幽光。
墨啜赫緊握手里的彎刀,恍若一柄利劍一般直插圍堵他的人群,血珠和碎肉從他的臉頰上飛過,阻撓他的人卻無一例外都被他手中的彎刀砍翻在地,他腳下生風,呼嘯著往煙火亮起的地方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