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雞鳴聲完全停下的時候,東方青黑色山頭上的那抹魚肚白,漸漸變了顏色,從淡青到藍,現在已經染上了金色,最瑰麗的是上方的云彩,那是讓人心動的玫瑰金。
而在西邊,山頭上的青空,依然一如混沌,卻干干凈凈的沒有一絲云彩,濃濃的白霧從山坳間生生出來,遠看就像是一個胖胖的嬰兒,舒舒服服的躺在父親的臂彎里。
隱隱的,白霧中有沉悶而整齊的腳步聲傳出來,很快,一個又一個穿著短衫的人從白霧中跑出來。
氣喘吁吁的趙卓然擦汗的時候,覺得路旁草葉上的露珠都在嘲笑自己。
對于自己露著手臂和大腿,和一幫大頭兵一起在山間瞎跑,他覺得有些羞恥。
更讓他覺得羞恥的是,自己居然跑不過那幫大頭兵,這才勉強跑完一半,他們都累得跟狗似的,那些大頭兵們卻輕松得很,一個個的跟沒事人一樣。
我們為什么要受這樣的罪?
“注意節奏,手腳要協調!口微張,輕咬牙,兩步一呼,兩步一吸,”段譽倒退著從他們身旁跑過,再一次向他們傳授自己長跑時的呼吸技巧。
趙卓然看著同樣輕松的太子,第一次生出年輕真好的感覺來,這也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已經不年輕了。
但好在有些人比自己更差。
前面傳來粗重的呼吸聲,那是和他隔著幾排的何維世,那位雖然總是一臉笑,但笑里總是隱隱的顯示出高人一等的意味的何大人,此時特別的狼狽。
他雙手撐在腰上,頭昂起來一會,馬上就又低到胸前去,腳都有些在地上拖的架勢。
趙卓然不用看就知道,總是一臉笑的何大人,這會一定笑不出來,倒是有可能想哭吧。
第一天清早他們被那些兵丁粗魯的從床上趕起來,穿著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穿過的短衫,趕鴨子一樣的朝山里趕的時候,他們也想哭來著。
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太子的意思非常明確,為什么要讓他們大清早的起來就跑上五里路,原因不重要,跑才重要,他說,跑著跑著自然就會明白原因。
還說頭幾天是五里,接下來就得是十里,頭幾天是空手,接下來,就得背上至少二十斤的東西。
這些話,真是讓他們更想哭,長這么大,他們何曾靠自己的腳一次走過五里路?
現在,不但得跑起來,還一次十里,還得背著至少二十斤重的東西?
但是太子,還真是一個不容易讓你找出毛病來的人,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做。
趙卓然聽那些大頭兵說,好像是太子喜歡早上起來跑上幾里路,所以才讓大家陪著他一起跑,不然,他們這些騎兵,哪用得著靠腿走路?
總之,他們都是一邊認命,一邊忍不住腹誹。
但是,看著自己身后并沒有多少人,趙卓然又不得不去鼓起勁來,拉著身邊的龔祺偉一起加速,“快點!”
為什么明明累得跟狗一樣,卻還要加速?這原因,又讓趙卓然覺得有些羞恥:不過是為了能吃上一口好吃的。
太子,他也是真做得出來,每天早上長跑落在最后的50人,只能吃上能照得見人影的稀飯,和咸水煮豆子。
但其它人,可以放開享用炸得金黃的油條、外酥里糯的麻球、各種餡的炊餅——太子把那叫做包子、香噴噴的羊湯、鮮美的魚湯面、皮兒薄餡兒多的偃月形餛飩(餃子)、金燦燦的雞蛋炒飯、熱乎乎的羊奶……
趙卓然只想想就想流口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們很多人都覺得,自從到了皇莊以后,以前山珍海味都打動不了的自己,無端的越來越能吃,偏生到了這邊以后,想好好的吃頓飯,又真是一點都不容易。
而太子又命人把各家家里送來的那些吃食,全都收了上去,并一再跟他們強調,誰再讓家里送吃的來,就立馬讓他回京去吃個夠。
以至于他們市場感覺,這辛苦了一整天,竟然就只是為了三餐能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