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只有零星幾人的末班車上,陳道表情復雜。
自從穿越回來后,他的睡眠就一直是個很大的問題,基本上每天都要縮到床底,想盡辦法才能睡著。
每次睡著必做噩夢,睡不了幾個小時就會驚醒,從來沒有辦法安穩睡到天明。
但在剛剛,他竟然就這么在湖邊的草地上自然地睡著了。
雖然只睡了很短的時間,但睡眠質量卻是他穿越歸來后最高的。
而且他并沒有做夢!
他之所以跟梁蕓說夢到他們倆穿越了,只是在掩飾他剛睡醒時那一霎那以為身處異界的表現。
可以說他尋找梁蕓之前的種種期待和預想,大部分都實現了,甚至超出了期待。
梁蕓確實給了他極大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并不需要她具體做什么,而只需要她在身邊。
跟梁蕓在路上走著的時候,他可以不用再太過擔心那一側的情況,不用在有人經過或出現在斜后方時一定要保證其在視線范圍內。
坐在湖邊聊天的時候也是,梁蕓就好像一個能夠支撐著他身體的依靠,讓他不必時時刻刻保持緊繃,能夠放松休息一下。
這是在異界和“小七”并肩作戰二十幾年養成的、篆刻在了意識深處的習慣與本能。
回到那地下室小租屋后,陳道嘗試著在床上睡覺,不過依然是有很強的不踏實感,沒法睡著,于是只能繼續鉆到床底。
凌晨一點多,陳道再次在噩夢中驚醒。
一抬頭,撞到了床板下的墊子。
從床底爬出后,他卻是坐在地上、靠著窗沿,發了好一會呆。
剛剛他夢到“小七”了。
在夢中出現“小七”其實很正常,畢竟他在異界的三十多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與她一起度過,很多時候周圍的伙伴都死了,只有他們倆“相依為命”,所以穿越回來后,他做的噩夢里,基本都有“小七”。
可是今天的夢卻很不一樣,因為夢里的場景不是異界,而是本世界。
他坐在晚上那家火鍋店里,面前是冒著煙氣的鍋底,在她的對面,坐著面上有疤、短發的“小七”。
“小七”看著他,不停地輕聲念著:“阿道,我餓,阿道,我餓,阿道,我好餓……”
在夢里,他面前有雪花肥牛、毛肚、蝦滑、鵝腸、牛丸等等一堆豐盛的食材,他想將東西遞給“小七”,但明明兩人同桌而坐,那鍋底的煙氣卻仿佛一道屏障,將他們隔在了兩個世界,怎么都遞不過去。
“小七”的聲音越來越虛弱,面容越來越憔悴,陳道急得滿頭大汗,卻依然過不去。
當看到“小七”慢慢在對面倒下,沒法再開口后,夢中已是淚流滿面的陳道終于忍不住,一把將鍋底掀飛。
而后,他終于能夠走到桌對面,可桌對面的座位上,卻已經沒有了“小七”的身影。
噩夢已經醒來,但坐在地上的陳道,卻依然沉浸在那夢中的情緒中。
雖然他今天找到了梁蕓,找到了那能讓他安心的“伙伴”,兩人的相處也很融洽,進展很好。
但他心里其實也明白,本世界的梁蕓和異世界那個與他并肩戰斗了二十幾年的“小七”,并不完全是同一個人。
真正的“小七”,依然還在異界,甚至可能已經在那場慘烈的戰斗中喪生。
他這輩子都見不到“小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