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近距離的陳道,卻是一下認出了那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書卷氣的女生——正是那位之前想要輕生的大四學姐,陳道和梁蕓都曾遠遠地看到過她。
“是張學姐吧?我們是校友,我是南大大三的學生,我叫陳道……”他套近乎地說道。
如果是在他們學校附近的話,遇到同校學生很正常,不過這里距離他們學校還挺遠的,能遇見校友并不容易——何況還是在這么個大早晨、這么個并不在主要通勤路線的橋上。
張學姐似乎也有些意外,回頭瞥了他一眼,但還是說道:“別管我,走開。”
陳道想了想,也翻過了護欄,和她離了兩米多的距離。
“張學姐,之前你去心理咨詢與服務中心的時候,我也在。”陳道說道。
這話卻是讓張學姐再次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終于有了些變化:“你回去。”
顯然,她也知道站在這護欄外非常危險,而她并不想這個小她一個年級的學弟出意外。
“我理解你的感受。”陳道繼續說道。
張學姐剛想說“你理解不了”,卻又想到他剛剛說的話,于是說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陳道輕嘆口氣,徐徐說道:“我和我的好友、伙伴,也分隔在了兩個世界。不論我花了多少時間,總也很難適應沒有他們的世界。而且我有時候會想,我是不是搶了他們生活在這個世界的資格?如果是面對危險,需要戰斗,我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了對方而死,不會有人退縮和逃避。可是……如果只有一個機會,我愿不愿意和他們換?我發現我沒有答案……”
張學姐聽得很認知,她可以聽出陳道的真情實感,不過在她的理解中,分隔于兩個世界,應該就是和她與朋友一般,是陰陽相隔。
“你最后……是怎么放下的?”張學姐猶豫著問道。
“怎么可能放下。”陳道苦笑,“我到現在還是經常會做噩夢,夢到他們所在的那個世界,夢到我們一起經歷的苦痛和磨難,夢里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在跟我說:‘為什么,為什么把我們留在這里受苦?為什么?’”
張學姐嘆息:“是啊,我也常常在想,如果我能把她們接回來,如果我能穿越到發生……事情發生的時候,逆轉一切,那該多好。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我能做的,只有去找她們……和她們在一起。”
“那是單程票,你回不來的。”陳道說道。
“我知道。”張學姐點頭,然后她看向陳道,有些好奇地說道:“你說你沒有放下,那你是怎么調整好心態的?中心的咨詢老師,是怎么跟你說的?”
“其實我去了中心兩次,因為各種原因,都沒有能見到咨詢老師。”陳道說道:“我能保持好心態,主要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對我很重要的女人,她一直陪著我。我覺得你也可以多和其他的朋友,那些關心你的家人,多聊聊,多待在一起,哪怕暫時休學,休息一年,我覺得也是可以的。你如果真的想要找你那三個好朋友,不用急于一時,反正我們的人生都會走到末路,終歸會‘見面’的。好好地經歷這個世界的一切,等到了那個世界時,才有更多的故事可以講給她們聽,可以告訴她們后來的世界有什么變化,可以多很多很多的話題,不是么?”
張學姐笑了起來:“我覺得你也可以當心理咨詢師了。”
“我這或許就是久病成醫吧,學姐,咱們先上去吧,路上人多起來了,我覺得等下該有人報警了。”陳道說道。
“嗯。”張學姐點了點頭。
她想著自己返身從護欄爬回去,卻是突然腳下一滑,往下跌去。
那一瞬,張學姐的心臟突地一跳,先是驚恐、慌張,然后又涌起一股解脫和輕松。
但馬上,她的小臂被一只大手緊緊握住,然后提拉著她往上。
在張學姐腳滑跌落之際,早就有所擔心和預料的陳道立刻橫跨一步,一把拽住了她,接著穩穩把她的手重新拉到欄桿上抓住,把她托了上去,翻過了欄桿。
當陳道也翻過護欄,回到步行道內之后,還有些驚魂未定的張學姐回頭看向他:“謝謝。”
張學姐低頭看著自己小臂上那鮮明的手指紅印,說道:“你的力氣好大呀,抓著我手臂的時候紋絲不動,就好像提溜著一只兔子似的。”
陳道笑道:“我天生神力嘛。”
不過張學姐并不是梁蕓,并沒有get到笑點,只是愣愣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