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像做錯事的小孩,接受著批評教育。末了她說:“我想去X找他,我怕他回不來。可是,姚主管不給我簽字,我去不了。”
“按照規定,的確沒有理由給你簽字啊。”紀寒逗孩子似的。
柒柒低下頭,有點兒委屈,風吹著她半干的頭發,飄啊飄的。
“可是簽字的事,不是只有姚主管有權力的。我也可以啊。”
柒柒驚喜地抬眸,迎上紀寒溫柔的眼神。
對哦她怎么沒想到,真是轉不過彎的豬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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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盤古先生的簽字后,后勤部門火速幫柒柒辦完了公民證,還順帶告訴她該去哪兒找老童,在哪兒住在哪兒吃等等。下一次輪船出海,她就可以去X了。
臨走前,她去圖書館查閱X的資料。以前只知道X是位于非洲東部沿海的小國,人口不過幾百萬,經濟落后。前幾年由于內戰,給原本貧窮的國家雪上加霜。當前執掌政權的是叛軍火焰軍,其領導人沙克就在這次內戰中,從原本販賣資源和軍火的商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叛軍頭目并進而掌控國家。
而看了書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小的國家曾經也有過燦爛的文化。大約幾千年前,當地人就已掌握了成熟的語言、文字、算數、歷法、宗教。其中宗教方面的成就最為耀眼,他們信奉的阿勒神,眼睛有李子那么大,眼神卻是渙散的,好像什么都看不見,又像什么都看得見似的。
X文明比臨近的古埃及文明來的更早并且在某些方面更高級,至于突然消亡的原因,眾說紛紜,有說連年戰亂的,有說氣候變遷的,總之,繁榮昌盛頃刻間化為了泡影。
柒柒看完書,不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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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發前一晚,老童回來了。
柒柒得到消息飛奔過去,看到文嘉和冉冉一左一右扶著老童從船上登岸。
本就不胖的老童又瘦了一圈,看見柒柒,努力笑了笑。但那藏不住的疲乏,正從身體每個細胞里鉆出來。
船上伙計遞出來一個輪椅,三人扶著老童坐上輪椅,往宿舍方向推去。
路上,柒柒把文嘉拉開,迫切地詢問情況。
文嘉嘆了口氣回答:“糖尿病,這個年紀的高發病。發現的晚,已經是最末期,并發癥全出來了,可能。”文嘉努力說出那幾個字,“沒多少時日了。”
柒柒剜心般難過。
“沒多少時日,是多少時日?”
“可能就這幾個月吧。他的身體末端部位正在慢慢壞死,這次把腳上壞死的切除了,接下來會越切越多,直到死亡。”
“啊。”柒柒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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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宿管阿姨和柒柒一同陪伴老童。
她們不敢提及病情,同他聊著些有的沒的,東拉西扯。
“我知道自己沒幾天嘍。”老童突然說,臉上有刻意的放松。
“莫愁老太婆,你的算賬能力真的不行,我走了你可好好學習,別坑了下一任采購。”
“說什么胡話。”宿管阿姨故作不滿,輕輕地捶了捶他。
“柒柒。”
“誒。”
“我一直有個愿望不敢說。哎,要不是我,你至少還有爸爸,是我虧欠你的。只是,這個愿望再不說,恐怕沒機會了。”
老童對當年的事極其自責。
“童爺爺你說呀。”
“可否叫我聲外公啊?”
“啊。當然可以。”
柒柒曲膝跪在老童的輪椅邊,認真地喊了聲“外公”。
“沒想到我這殺人犯,到了生命盡頭,還能認回自己的外孫女,老天待我不薄。”
老童有些激動,握了握柒柒的手,柒柒用另一只手蓋上去。
四只手疊在一起,分外溫暖,那是親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