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雷震國甚至整個九鼎國的通行風俗中,夫妻百年好合,當然也要在百年之后合葬的。
國主夫人側耳聽到了丈夫與女兒的話,整了下云鬢上的簪花,哼一口氣:“在這東雷震國,想要一枚君安城里最時興的雙股玉蘭釵,也無比的費勁。”
阿執鉆進了爹爹的懷里,小小地嘆了口氣。
就連在汜水禮上,爹娘斗要不分場合地開始爭吵。
“不就是釵子么,一股兩股三股,你想要的,全都能找來給你戴。夫人打扮好看,舒心了,也該回來宮里了吧?”當然,無休止的斗嘴中,爹爹永遠處于下風。
國主夫人遠遠地看了簡樸的殿堂群落,冷笑一聲:“矮小的只能稱作住所,你那挑梁高上一倍,再飾以金磚琉璃,才叫宮殿。”
東雷震國國主一口粗氣沉甸甸的,縮在他懷里的阿執一動不敢動。察覺到女兒的恐懼,國主不由心生愧疚,輕輕撫摸阿執軟軟的頭發:“今日是咱們女兒汜水禮,這么多人看著呢。咱們不吵了啊。”
國主夫人勉強沖阿執笑了一下,示意女兒別擔心,對于看不上眼的夫君,口中尖酸刻薄依舊:“你也知道汜水禮對孩子多么重要,為什么舍不得多花銀子給阿執賣些好看的衣裳?還得我特意去跟君安城的姊妹討來!人說我嫁給了東雷震國國主,成了國主夫人,就是享受榮華富貴來了。哪里想得到,我分明跟你開荒僻壤呢。直到現在,都得跟別人要云錦?說出去真不怕人笑話!這里可是夏源之地九鼎國之一的東雷震國呀,名字挺響亮。可惜比君安城,就是個偏遠的荒山野嶺。物資能好到哪里去?”
阿執怔怔地看著五彩云錦,布匹流光溢彩,的確比東雷震國產出的粗布要好看許多。這就足以讓爹娘吵架嗎?
“你不知道當年君安城里有多少豪門世家公子追求我,隨便送來都是最名貴的珠寶、最精致的布料。嫁來東雷震國,哎,再也沒看到嘍。只能把當年的翻出來,湊合著戴穿著。想想我曾經也那么風光過。只不過,從那時候到現在,君安城里的袖衫時興過了幾輪?現在還穿青云出岫嗎?我都不會數數啦。就你這兒,別說國庫空虛了,你這兒從來就沒又國庫。還想跟八個諸侯國爭霸,布料都弄不到,你拿什么去跟他們比?”
爭吵的聲音有些過大,引人側目。
“夫人!”
阿執渾身一抖,縮成一團。
國主夫人不再言語,死守拿來一杯寡淡無味的茶水,壓下胸口的怒氣。
“哎,這是什么味道啊。”
雖說東雷震國盛產優質茶葉,每年往君安城進貢不少,可也不能張口閉口都是清茶,更何況她又不愛純喝茶。在國主夫人的眼中,包括王宮在內的家家戶戶就只能窮到天天喝茶喝茶,往里頭加一粒梅子調味的錢都沒有。
眼前舞女的彩衣從頭到腳都是深深的粉紅色,國主夫人的一口氣嘆在心里:這套禮服看著好眼熟,怎么記著十多年前,哪家小姐的及笄禮上,也是這么些張揚俗氣的粉色?幾件衣服而已,都舍不得做新的,逢年過節從庫存里揪出來抖抖灰塵重新穿上,反反復復穿了多久啊?如今君安城最時興的五彩云錦,在這兒出不起錢的破地兒,是沒機會推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