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憋足了勁兒,想讓許家人看看,她雖出身門第不好,照樣能教養出有出息的兒子。
事實勝于雄辯,她的一腔心血簡直喂了狗!
怒其不爭,恨己不幸,心底荒涼橫生,許母氣不打一處來,不禁簌簌落下淚來。
忽聽門簾一動,三媳婦回頭問:“是誰?”
丫頭探頭進來道:“二老爺來了!”
許廷彥走進房內,三奶奶和三姨娘起身見禮,他微微頜首,尋把椅子坐下,在女眷和母親之間,三弟廸彬左側。
許母看他一只胳臂緊裹白綁布垂在胸前,心煩意亂地問:“你的手醫生怎么說?會殘廢么?”
說了這話又后悔不已,好像她不求他好,盼著他出更嚴重的事似的,天地良心,她斷然沒有這種想法。
建彰和廷彥是前個太太所生,病逝時廷彥還小,被許老太爺接去京城教養數年。
自她嫁入許家后,直至建彰腿癱了,才首次見著廷彥的面,那日他來房中請安,穿一件鴉青元寶紋長衫,身型高大,紗窗篩落的陽光映得他面龐忽明忽暗。
她看得分明,他雖笑意清淺,卻未達眼底。
族長宣讀許老太爺旨命,她什么話也沒多說,把搬進廸彬房內大幾箱店鋪田地帳簿等物,又讓粗手壯腳的仆子一本未漏全搬到廷彥的房內。
廷彥是很有許老太爺風范的,表面溫文儒雅,實則滿腹心計,甚至可說為人處世陰狠毒辣也不為過。
她雖是個無知婦人,卻最會看人眼色,既然無力抗爭,不防就以和為貴,替她和廸彬討個食飽衣暖、安然度命,也是一種活法。
是以她對廷彥有些畏懼,和他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生恐誤解自己意思,疑心多想,“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嗓子一哽,揩起帕子拭淚。
“二哥!”廸彬挪挪跪麻木的雙膝,喪聲喪氣道:“我同那小花旦鬧著玩兒的,哪想她氣性這么大,開窗就跳下去了。”
“鬧著玩?”許廷彥噙起嘴角冷笑,“把人家衣裳扯破也是鬧著玩?既然鬧著玩想必你無錯處,等那小花旦醒來也定會替你說話。”
他吃口熱茶接著道:“有人報官許宅爺們逼得戲子跳了樓,新任知府周大人帶捕吏來拿人,正在前廳吃茶,你自去同他們說理吧。那周大人曾與我同窗,秉性倒有幾分了解,你的說辭若難令他信服,是要抓進牢里上刑受些活罪的。”
廸彬頓時慘白了臉龐,三兩步爬到床沿,抱住許母的腿,求道:“娘啊,你救救我!下次再不敢啦!”
許母抬眼看向三媳和那姨娘,指望著她們替廸彬給二兒陪些好話求求情,哪想她倆跟兩尊門神一般聽而不聞,燭光太暗,興許她倆臉上正快意恩仇著呢。
真是造孽,她怎養出這樣的兒子!手指冰涼摩挲絲滑緞子背面,觸到捕飛蟲用的白團扇,一把攥緊玉柄,沒頭沒腦地狠拍向廸彬的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