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音兀自撇過臉,面朝粉白的墻壁,不理人。
許廷彥挪過攢盒揭開蓋子,里分六格,有紅亮亮透糖大棗、白霜霜黃軟柿餅、腌漬漬冰糖霜梅、松脆脆胡桃果仁、還有玻璃紙裹的晶瑩糖果及各種蒸酥細餅,擺得是滿滿當當、堆堆擠擠,難怪她一下抓不起來。
許廷彥拈顆松子糖,溫和道:“桂音,替我剝糖吃吧。”
桂音不看他,冷聲冷氣地說:“外面立著丫頭,二老爺尋她們伺候就是。”
許廷彥笑著搖搖頭,“我這手是為救你所傷,可不是她們。”又添了一句:“我慣常不喜她們近身伺候的。”
桂音依舊坐著未動,倔強地不吭聲,稍頃才斜眼拿余光看他,右手綁著雪白繃帶吊在胸前,左手指骨揉捏著糖果表面的玻璃紙,笨拙解著。
她心一松軟,要不是他昨晚把自己接個正著,那缺胳膊斷腿或沒命的可就是她了。
罷、罷、罷,總是有恩的報恩,有怨的報怨,她桂音更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她手撐著椅板站起身來,走到許廷彥面前,從他手里接過那顆松子糖,三兩下剝開遞到他的嘴邊。
許廷彥怔了怔,倒沒想過她會喂他,把糖塊慢慢含進嘴里,再指著攢盒微笑說:“這松子糖香甜,你也嘗嘗看?”
她不自覺地目光掃過,怪不得方才沒抓起來,里面竟是盛得這么滿的,吃什么松子糖,那菊花形鋪灑綿白糖的酥餅看著更可口。
桂音昨兒為了唱戲,午飯沒敢吃,晚間跳樓唬暈過去睡了一晚,晨時又因置氣沒吃端來的早飯。
三頓粒米未沾,她此時只覺饑腸轆轆。
桂音暗忖還是得先填飽肚子要緊,待會兒要說的話要辨的理還有很多。
她隨即抽出一方月白繡風鈴草的汗巾,托在左手掌面,右手捏三四塊酥餅放巾子上,再挑了四五朵胡桃仁,一圓柿餅,又去拈顆透糖大棗,指尖黏黏粘粘股兒糖絲,她放進嘴里嘬了口,眼梢瞟見二老爺在看她。
他生就一雙幽沉深邃的鳳眸,對視久了似乎能惑亂人心。
桂音捧著復坐下來,捏起一塊灑滿黑芝麻的桃酥,咬一小口含在嘴里細嚼,又咬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