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瑯嘆息一聲,“桂音可像極了年畫里的美人兒,男人貪圖她一時新鮮,過久厭棄了,便要束之高閣或鎖于箱籠,任她霉蝕蟲咬泛起了黃,經年過后,男人某日里突然想起她,已是不忍再睹一眼,你何不放她去吧!”
許廷彥嗓音淡淡:“桂音不是年畫里的美人,我亦不是那樣的男人,為何要放了她?”
謝琳瑯聳了聳肩,“你也曾說過不納妾的。”
“誰說我納妾了?”
謝琳瑯怔了怔,又似乎明白過來,一嘴子嘲弄之意:“既然你不認那最好,我這就回去負行婚約,與你結成夫妻如何?”
“我無異議,只要你三叔允肯就行。”許廷彥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咖啡,目光在看桂音吃鹵煮火燒,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謝琳瑯一時語塞,笑了笑,眼睛里的荒涼卻蔓延開來。
桂音曉得他們嘀嘀咕咕說的是洋人話,她之前在傳教士那里聽過,想必是說些不能讓她知曉的事情。
她無所謂也不愛聽,自顧自地埋頭吃那碗鹵煮火燒,不經意間抬頭,發覺二老爺正盯著她的碗瞧,便把身子側過一邊拿背對他。
忽然一只大手伸來把碗端了過去,又猝不及防從她手里抽去筷子調羹。
桂音微微一愣的間隙,許廷彥已夾起半塊火燒連湯送進嘴里去了。
侍應走來問道:“許先生可否要親自嘗試做一下驢打滾?”
謝琳瑯笑著拍手道好,許廷彥再喝口湯放下調羹,看向滿臉好奇的桂音,抿了抿唇問:“你手帕呢?”
桂音不明所以,卻還是抽出掖在銀鑲玉鐲子里的帕子,正待要遞上,哪想許廷彥挪身俯首湊近過來,“你替我擦吧!”
桂音微紅了臉,余光掃過謝琳瑯,見她用手指撐著下巴,笑嘻嘻地打量他倆。
暗忖二老爺不是歡喜謝小姐么?竟讓她幫著擦嘴,也不曉得避個嫌。
謝小姐表面雖然不在意,誰曉得心底怎樣想呢,女孩兒的心眼,其實都跟針尖麥芒似的。
卻也不好拒絕,她拿著帕子朝他唇角蘸蘸,意思一下就要縮回,許廷彥卻迅速去抓她的手。
桂音一驚,指尖一松,那方銀紅軟綢帕子被許廷彥攥在掌心,悠悠起身隨侍應而去。
兩個女子一時竟沒了話,這樣的氣氛倒有些花炮爆響炸完,一團青煙裊裊散燼后虛空的感覺。
斜陽灑照在謝琳瑯絞成麻花的油松辮子上,把它染成了栗子黃,倒像極七爺房里掛著的那幅畫兒里西洋美人的發色。
桂音嚅唇欲要說些啥,緩解一下此刻尷尬的氛圍,卻被謝琳瑯占了先,挑眉指著她的手腕道:“怎帶這樣的鐲子,二爺經營首飾鋪子,就沒想過送你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