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忍下涌上眼眶里淚水,“從這刻起,他走他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此生一別兩寬,再無瓜葛。我明日自會離開這里謀生去,不勞二老爺再相送。”
她矮身恭恭敬敬再磕個頭,“桂音日后定早晚為二老爺和謝小姐燒香祈福,好人有好報,大吉大福。”
“好人?!”許廷彥如同聽到天大笑話一般,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天真的丫頭,我的身份是個商人,自古無商不奸,我又豈能免俗?權衡利弊從中得利,不做虧本買賣是我一貫宗旨。念你先前所述與喬玉林兩情相悅,我不是迫人稟性,遂網開一面,已是做足人情,而今既然你他勞雁分飛,我怎會再放你走?”
他慢悠悠道:“若是想走也可以,五百兩來換你的賣身契。”
桂音抬眼看他面龐,雖依舊溫和儒雅,卻也正經殘忍,不由心空落落沒個可墮之處。其實她早該通透世人世事無情,玉林師兄都能生起異心,更何況是這高在云端與虎謀皮的許二爺!
她原就和許二爺無甚感情,只因一場陰差陽錯而相遇際會,男人想要什么,她混跡戲班走南闖北數年,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無非就圖她這副皮囊罷了,罷了……罷了,她留著有何用?他要給他就是!
她遂狠下心腸,咬牙道:“五百兩銀被喬四所得,我未見分毫,二老爺既然要定妾身,還請憐我應允三個條件,否則,桂音賤命一條死不足惜。”
許廷彥神情難辨,看她片刻,嗓音愈顯漠然:“但講無妨。”
桂音道:“以一年期為準,一年期后謝小姐嫁入許府,二老爺就無條件地放我走。”
其實至那會兒想必他的心也淡了,因為到手,也就不那么稀罕。
許廷彥看透她的心思,怒極反笑,“還有呢?”
“每月俸二十兩銀一文不少,日常穿戴二老爺不能吝嗇,送了我就是我的,不得收回。”
等半晌未聽他答話,桂音索性一口氣說完:“我要念書識字,不再當睜眼瞎子。就這三個請求,請二老爺斟酌。”
許廷彥依舊沒有言語,只是屈起指骨敲擊桌面,一下一下看似不重卻似狠狠敲在她的心上。
房里安靜極了,蠟燭腳前滴化了一大灘熱淚,不無悲傷地炸個花子。
許廷彥終于冷沉而又緩慢地開了口:“給我斟盅酒來。”
他答應了?還是沒答應?桂音站起身,心底沒有歡喜亦沒有失落,眼里茫茫然如覆冬雪一層。
許錦的小銅壺倒個底朝天,也不過淺淺一盅,桂音捏著遞到許廷彥面前。
許廷彥接過酒也隨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拽,酒還沒來得及喝,已悉數傾濺在他的寶藍袍子上,沾濕了刺繡的團花,卻愈發顯得嬌艷欲滴,一如倒在他懷里這柔軟的身子。
放下酒盅,他一把抱起她朝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