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母環顧四圍,蹙著眉問:“桂音人呢?”
許廷彥掃過拿帕子掩嘴打呵欠的珍蘭,說道:“她病了,母親不曉么?我已命人去請洋醫生來診。”
許母眼皮子一跳,這話說得意味深長,倒讓她無言以對。
許廷彥實則也無需她答,稍頃又開口:“看在老太爺的份上,我就對這丫頭網開一面。”
蕙霞松口氣才要稱謝,又聽他朝許錦說得輕描淡寫:“你現去雇輛馬車,給足往京城的銀錢,讓她獨自回去復命吧!”
許錦稱是,急急離去。
蕙霞眼前倏地發黑,南邊往京城山水迢迢,不乏為非作歹之徒、行劫財掠色之事,她一個弱女子孤身上路,十有八九是沒命到京城了。
她忍不得哭天喊地求饒,見許廷彥不為所動,只得跪爬到許母跟前,緊抱住她的腿不撒,眼淚直流,“太太救救我,若能平安抵京城,定在老太爺面前替您多多美言,太太入宗祠族譜是早晚的事……”
許母的臉色紅白交錯,當著烏壓壓眾人的面,深埋心底秘而不宣的傷疤被生生撕開。
她額上青筋跳動,惱羞成怒,“該死的丫頭,胡言亂語什么?”朝管事許雋厲喝:“還等什么?!”
頃刻過來五六仆從,將蕙霞連拉帶拽拖將出去。
許廷彥冷笑,端起盞吃口茶,“我今晚進房,寒若冰窖,欲燃炭取暖卻是徒勞,趙媽,炭呢?”
那趙媽早按吩咐備好,聽得問,忙從墻角拎來半麻袋的炭,嘩啦全倒在地央,皆是細碎炭渣,潮得洇濕了地毯。
許廷彥目光森然望向許母。
許母莫名生出懼意,連忙道:“你看我作甚?我不過是個不中用的婦人,哪里能事無巨細全盯得到。桂音也是倔性子,她怎就不吭聲兒,她若來同我說,我能不管么?”
“母親說的是,這宅深人多你確實難顧周全。”許廷彥頜首,轉而問管事許雋:“執掌火炭采買分發的仆子在何處?”
不多會兒,過來五人,渾身瑟瑟發抖。許雋曉得自己難逃干系,亦撩袍同他們一并跪下。
許廷彥慢條斯理道:“我毋庸多問緣由,無非是看人下菜碟的小把戲,此趟卻是瞎了狗眼,桂音至今是我唯一的女人,我寶貝都不及,豈容你們將她這般糟踐!”
他看向管事許雋,嗓音低沉:“我很生氣,你說該怎么懲處?”
許雋謹慎回話:“各打二十板子,攆出府去!”
那五人聽得面如死灰,紛紛哀告求饒。
許廷彥搖首,云淡風輕道:“太重。拖出去各打二十板子,革兩月月銀。”
隨后又問他:“你說,該如何懲你?”
許雋斜眼悄脧許母,見她垂頸不言,只得低聲說:“打二十板子,革幾月月銀……由二老爺定奪!”
許廷彥依舊搖頭淡道:“太輕。攆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