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音搖搖頭,“只是替二老爺看看賬而已。”莫名不想讓她知道許廷彥對她的好。
謝琳瑯推了許嫣一把,“你不是要看首飾么?快去,我要和桂音說會兒話!”
桂音朝李掌柜吩咐:“你把新到那幾套拿給小姐選。”
李掌柜應諾,領著許嫣去了。
就余下她兩人,謝琳瑯笑著問:“許二爺待你好不好?”
桂音避而不答,只抿唇微笑,“前時在京城,你也是這般問我。”
“那他待你好不好?”謝琳瑯問得不依不饒。
桂音想了會兒才道:“謝小姐問二老爺待我好不好,應是好的吧!”她望著窗外一對烏黑大燕子斜掠過,有些出神:“其實不敢答您,因我現剛識得幾個字,還淺薄得很,怕日后發現這個好不好,非是自己以為的好不好。”
“桂音……”謝琳瑯有些吃驚,原以為她會說:“沒見過誰再比二老爺人好心善。”畢竟錦衣玉食滋養得她嬌媚楚楚,還給了這間鋪子與她打理,不過是一個姨奶奶,這在江南世家大族聞所未聞。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該知足的。”沒有許廷彥,她不過還是個到處跑場子的小花旦。
桂音笑了笑,曾經一門心思在玉林師兄那里時,只盼著夫妻一對、兒女一雙,守著清貧,彼此相守過一輩子,想想都覺踏實而美好。
她從來沒貪念過什么大富大貴,卻偏遇到了富貴人家的二老爺,他雖處處疼寵她、愛護她,卻總如鏡中花、水中月,讓人虛浮踩于軟棉上,似乎稍一用力跺一下腳,便會墮入無底深處,摔得粉身碎骨。
她一定會死的吧,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能再只顧著自己。
謝琳瑯這般尊貴的女子,怎會懂她患得患失復雜的心緒,反覺得她野心勃勃貪得無厭。
桂音端起茶吃口,語氣真誠:“我很感謝在京城時能遇見你,得你提點,學會讀書認字數術,會寫簡單文章會算帳,不怕誰能欺我騙我蒙拐我,變著法兒攢了不少銀錢積首飾,所以……”她頓了頓,還是問出來:“謝小姐這趟回來是要和二老爺成親的吧?”
謝琳瑯不置可否,拈掉一根斷了的長發,才道:“否則我回來做什么!不過你應知我的心性,是容不得什么姨娘呀通房這類的,更不要養別人的孩子叫我娘親。”
桂音倏地攥緊手里的帕子,覺得自己臉頰的血色褪去很快,不留一絲溫度,幸得出來時脂粉涂得厚,側面鏡子里的自己依舊神色如常,其實牙咬得連耳帶腮都酸楚了。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小姐不喜歡,其實我也不愿意,那時我就說過,一年后謝小姐嫁二老爺時,我或許已經不在……”
“你不在?”謝琳瑯似笑非笑地問她:“你又能往哪里去?”
桂音也笑了,“天地之大總有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