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織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只是這樣避開枯燥的生活,還是真的想要成為一名陰陽師。
她并不傻。
陰陽師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她已經很清楚了。
自己真的能夠承受那種生活里痛苦黑暗的一面嗎?
香織很懷疑她所喜歡的,只是其中美好的那一部分。
就像自己過去的生活一樣。
在旁人看來,錦衣玉食就是幸福。
但在她心里,那不過是金色的鳥籠。
可是,如果沒有自己的出身,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自己有機會成為現在這樣的學徒嗎?
人們總是只想,或者說只看到美好的一面,而忽略了所有美好背后的黑暗。
香織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個軟弱的人。
或許自己只是一個想要把所有好處都抓在手里,而讓別人去承擔痛苦的自私的壞人。
就像現在,她在嘗到了作為大小姐收到的束縛后,就覺得陰陽師的生活美好無比,那么,當自己感受到新生活的痛苦之后呢?
“良守哥哥。”正苦惱著,香織在院子旁走廊上遇到了正好走出房間的良守。
“嗯。”良守只應了一聲,他正在思考著蘆屋道滿和花開院幻夢的事情,沒有心思去關注香織。
“對……陰陽師這個職業,良守哥哥你是怎么想的?”香織忽然鬼使神差地開口歐。
“嗯?”良守詫異地看過去。
“就是,背負著的東西。”香織反應過來,但是沒有辦法,她只能咬著牙說下去。
“背負的東西?”良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出乎香織意料地說道,“你指的是,擋在普通人和妖魔之間的屏障,還是所謂隨時可能犧牲的危險?”
“呃……”香織沒想到良守這么坦誠,“都有?”
“坐下吧。”良守走到庭院前的幾級臺階坐下。
香織乖乖地走過來。
“其實我不知道。”良守說道。
香織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曾經以為自己明白。我以為自己無法承受那種危險,而至于責任,為什么一定要是我?”他說道,“就因為我出生在這里?憑身份來完全決定一個人一生的觀念未免也太過古老了吧?‘修行就好,別的事情與我何關’的想法,怎么可能實現呢?這種‘我只享受好處,卻不承擔任何責任’的好事,除了在那些單純用來發泄情緒的鍵盤里,怎么可能出現在現實中?”
香織臉色微變。
“但是……”良守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其實走過來之后,反而發現事情并沒有那么難。”
“沒有那么難?”香織開口問道。
“害怕啊,擔心啊。”良守笑了起來,“其實,只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嚇唬自己?”
“是啊。”良守點點頭,“這種擔心,與其說是真的在害怕,還不如說是自己在擔心自己會害怕。仔細想想,當開始思考這些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有那么害怕了。思考同樣是一種面對,當你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試圖直面恐懼的時候,本身就已經在開始做好準備了,”
良守轉頭看著香織:“真正會被你所害怕的東西嚇到的人,反而是那些自以為無所畏懼,自稱著無所畏懼目空一切的人。”
香織若有所思的點頭。
“至于你說的責任……”良守思考片刻,“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你什么。”
“或者說,在我看來,每個人對責任的理解都不一樣。”他說道,“但是,真的有必要把那么大的一個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