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端著茶盅啜飲的主人崔寬,一口茶沒咽下去,聽到了“山氣日夕佳”從薛瑤英口中而出,當即將茶水噴出了道彩虹。
率先,坐在兩側棚下的貴婦們都爆笑出來,前仰后合,在旁侍奉的婢女,不管是女裝還是男裝的,也都轟然而笑。
席位上的錢起、郎士元,看到劉長卿幾乎昏死過去的模樣,雖然內心同情,但也忍笑忍得很痛苦。
吳仲孺更是拍著大腿,笑得直不起腰,畢竟薛瑤英這位女冠就是他有意請來,要讓劉長卿難堪的。
而兩側棚下,不管是雜戲藝人,還是圍觀百姓,甚至是慈恩寺的僧人們都哈哈大笑不已。
云韶瞪著無辜的眼睛,便問云和大家為什么笑,云和也搖著扇,不明所以,她倆都是未經人事的大家閨秀,哪里懂得薛煉師的“山氣日夕佳”的意思?
這時婢女桂子轉過來,對二位小娘子解釋說,“劉宣州有陰重之疾。”
“什,什么是陰重之疾?”云韶、云和還是不明白。
沒辦法,桂子只能附在二人耳邊,細細解釋了番,二姊妹聽畢后,立刻羞紅了臉,便不再多嘴多舌問下去,但莫不訝異這薛煉師“出口成毒”。
這時候整個慈恩寺西院都被笑聲給充塞了,薛瑤英的“山氣日夕佳”里的“山氣”,就是諧音“疝氣”,來譏諷劉長卿的陰重之疾。
原來,劉長卿先前微末時,也曾拜謁過權相元載,并自曝其疾賣慘,希望得到援引,瑤英當然清楚。
“文房長兄,文房長兄!”高岳抱著神志不清的劉長卿,急切呼喚。
“逸崧,逸崧,我的一世文名......哀哉痛哉。”劉長卿呻喚著,握住了高岳的手,幾乎是條死魚了。
“郎君......”云韶隔著輕紗帷帳,不清楚高岳下面要做什么。
這會兒,薛瑤英哂笑不止,還要求劉長卿盡快吟詩作對呢?“若五言長城劉宣城都對不出來的話,那崔中丞的這場宴,莘若我便是擅場無疑。”
擅場,即宴席上詩歌最為出色的人物。
薛瑤英拿捏得很準,她知道錢郎二位是不會幫劉長卿的,而李晟又是個武人。
鄭絪則在席位上大搖頭顱:這種直奔下三路的筵席,早知道就不來參加了。
可接下來整個場面又突然寂靜下來。
“高郎君,他要怎么做?”云韶清清楚楚見到,人頭云集當間,高岳卻站起來,并走下席位,正對著薛瑤英。
“尊駕何人?”薛瑤英開口。
“哎,難道說高郎君不認識這位女冠,不可能啊,先前第一次見到高郎君,他不就是去了紅芍小亭嗎?”云韶不惑不解。
高岳接下來開口,“煉師貴人多忘事,鄙夫便是昔日曾拜謁過煉師的衛州高岳。”
薛瑤英冷笑道,原來是你,我倒是真忘了,當初不是評點過你的詩賦嘛,怎么,還不甘心,今日想替劉宣州出頭?
“哦,原來高郎君也曾被這女冠奚落過,想來也是平常,這女冠艷名遠播,像高郎君這樣的下第舉子又怎入她的法眼?”云韶恍然大悟。
而崔云和則在一旁冷眼旁觀,似乎心中有了答案,但卻不說出來。
同時整個西院,包括崔寬、郎士元、吳仲孺、錢起、李晟乃至鄭絪,都將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了高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