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賢院正字雖然只是九品,但卻是士子起家最厲害的美職,和秘書省校書郎不分上下,多少及第進士求之而不得的!
“好!”在座的人無不豎起拇指。
滿是喧囂里,高岳的頭腦卻很清醒,他本人對吳星星卻無惡感,但這群人開口閉口都是“韓王府、韓王府”,如果自己一時發熱,為了討便宜應承下來,不但大大對不起對自己慨然解囊表明心跡的崔云韶,更是讓自己過早地卷入到朝廷黨爭里去。
因為據我所知,那皇帝李豫對薨去的貞懿皇后是一往情深的,以致皇后死了幾年都不下葬,還停槨在內殿當中,韓王便是這貞懿皇后獨孤氏的兒子,最得李豫寵愛;可我明白,未來皇位可還是太子李適的,也就是后來的德宗皇帝,他生母沈氏兩次失陷于安史叛軍,至今失蹤不聞。
既然現在李豫還活著,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儲君,太子和韓王暗中是有爭斗的,韓王仗著母親身份,肯定希望父親能廢長立幼,而太子畢竟是太子,當然也要保住合法繼承人的位置。這場爭斗應該已牽連到許多外朝的臣子和內廷的宦寺。那么今夜吳仲孺哪怕是真誠心欣賞自己,可這趟渾水可萬萬不能涉足。
那邊吳仲孺的語氣已經有些催促的意思:“如何逸崧,這種事不需要說得更明白了吧?放心,星星已出我丈母的喪期,婚嫁自由。”
“對不起星星小娘子,其實我更鐘意的是仆射家的云韶小娘子,雖然你很喜歡我的文章,但云韶更離不開我,另外我以對小酥手的愛起誓,我真的是喜歡云韶的,你的手坦白說有些過分修長了!”
以上全是高岳的心理活動,不敢說,因為他雖然不屑吳仲孺,卻也不愿意平白無故地樹敵,這對他未來是非常不利的。
明晃晃的諸多燭火和目光的環繞中,高岳正襟危坐,接著微微轉身,于綺席上對吳仲孺長拜下來,大聲說道,“婚嫁之事,關乎宗廟,所以晚生最希望的是征求汾陽王的意見!若汾陽王不喜晚生,豈不是耽誤了星星的名聲?”
這話倒是很有效果,“最重孝道”的星星頓時理解,最先低聲勸父母道,高郎君說得非常有道理,不愧是寫出《葫蘆記》的,這事怎可不問外翁就擅自做決定呢?
吳仲孺和妻子也點頭,互相交談了幾句,對高岳說:“汾陽王現在正居于府中。”
其實他倆的心思很明白,汾陽王的孫兒輩何止百人,星星嫁給高岳與否,征求他老人家的意見,不過也就是個過場罷了。
親仁坊汾陽王府宅院宛如個迷宮,高岳好像走入個巷道縱橫的小型城市,在謁者的帶領下曲曲折折,走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才算到郭子儀所居的齋堂。
自夫人薨去后,郭汾陽一直在這里,深居簡出。
夜色已深,齋堂里燭火輝煌,高岳有些忐忑地立在門口,因為他馬上畢竟要和這個國家最有勢力也是最尊貴的老者面對面交談,他放眼往里望去,中堂正中央的榻上,蒼蒼白發的郭汾陽穿著素衣,就坐在那,前去覲見他的子孫輩和麾下將吏們,順著門里門外排成長長的隊伍:有的是來問安的,有的則是來說項的。
每當一人說完后,郭子儀都會抬起眼來,固定說句,“知道了,你們去辦吧。”
從來也不說好或不好。
“這怎么辦?馬上輪到我,這郭汾陽也說句,知道了去辦吧,那我當晚不得就要和這位吳星星洞房呀?”高岳大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