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人說,就算有,現在怕也或沒入西蕃地,或死在荒野里了。
劉德室想了想,不由得淚下沾襟,倒把問話的人嚇得不輕,“死活在天,可她畢竟是我結發妻子,新婚剛剛滿年我就來京參加科考,也沒給讓她過上一日的好日子。等到某有一官半職后,必將去尋,某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僥幸及第,不敢耽誤諸位小娘子青春。”說完,劉德室長揖到底,看來心意已決,問話人無不嗟嘆而退。
鄭絪更是炙手可熱,其中吳仲孺和崔寬都特意來問(崔寬見云韶大事已定,不由得又焦慮云和起來),卻全被鄭絪堅決回絕,理由就是他方才和高岳所說的。
這會面對激動不平的鄭絪,高岳便為他斟了盅酒,笑著岔開話題:“也是,鄭郎君你若不沉心精進,怕是要在下次鴻詞科又要被我棚士子超越。”
“絕不可能,輸給你已是最大的恥辱,絕不可以再輸給衛次公、劉德室之流,絕不......”
三人痛飲至子夜,鄭絪和獨孤良器索性都不回去,便留宿于高岳的房中,鋪著茵席和被褥,三位橫豎,抵足而眠。
清晨時分,涼風自門扉吹入,鄭絪身著單衣,在陣瑟瑟里醒來,頭還暈暈沉沉,待他揭開被褥,卻望見兩闕門扉間晨光微散,其外茅屋院子里的青色天空中,殘月猶存,晨星數點,官街鼓正陣陣傳來。
旁邊,只剩獨孤良器還在酣眠。
高岳已經離去了。
穿著深青色官服的高岳,走出懷貞坊后,衣著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自此到大明宮門前,足足要走六公里上下的路程,他區區集賢正字,暫時還沒寬裕的錢來雇馬和仆人,便只能靠雙腳走完這程。
事先崔云韶也問過他,“三郎何不稍稍降志,讓阿霓為你置辦馬匹庶仆?”
但卻被他拒絕了,因先前抄錄吳彩鸞所給的墓志銘時他發覺,唐人是很看重校書、正字這二個九品官的,稱它們為“丞郎之椎輪,公卿之濫觴”,也即是說不管你多有才學多得重視,也得以這個“校正”為最佳起點,否則仗著后臺權勢一步登天,或者過分炫耀,大部分是要被視為“亂臣”、“佞臣”的。
“我要好好上班,絕不能在將來走上奸佞的道路。”待到大明宮建福門外時,高岳抬頭看到巍峨的宮殿剪影,不由得暗自下定決心道。
“高郎君,來集賢院視事了啊!”
這時他聽到了十分熟悉的聲音,便急忙退到光宅坊的坊墻邊,拱手而立,那邊劉晏踱步走了過來,隨后笑著對高岳說,“不,不是視事,是要去集賢院討魚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