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在東市放生池的“退樂齋”商邸前,一襲青衣的芝蕙站在其前,有些訝異地看著“退樂齋”前人馬擁堵不堪的情狀:
商邸前是觀者如堵,人群當中一名老者站在臺階上,氣得將從齋里買來的蒸胡一把砸向門外的泥土上,鬧得芝蕙腳下的棨寶嗚嗚叫個不停。
“混賬東西,這少陵笑笑生的<阿陽侯恩仇記>到底,到底有了新編沒有哇!”
眾人齊聲站在退樂齋前應和,這老者氣得臉色發青,繼續高聲說“明明先前這里書肆鋪頭說的好好的,一季一編,可現在......”這老人家舉起手指頭,連續數了幾下,旁邊的群惡少年等不及,提醒道“已經一年多了。”
“一年多,足足十三個月,都沒有第二編面世。”那老者痛心疾首,不,是真的痛心起來,捂著胸膛仰面就快要倒下,幸虧幾人上前把他給扶起來,捶后背撫胸口才沒氣得背過氣去。
“什么一季一編,都是唬人的!這少陵笑笑生肯定不是個兒郎,而是個私白(私下閹割自己的閹人),如今怕不是早死在禁苑當中,快,快,快,把騙我們的錢都退回來!”當即就有很多人怒罵起來。
還有個新羅商人,當即就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嚎啕大哭,說還沒有新編他就得死了,連家鄉都不愿回,就在這等了好幾個月:他這一哭,又有不少人也跟著哭起來,震天動地。
而退樂齋里,幾位在此傭工的經生見到這陣勢,各個嚇得面無人色,而鋪頭吳彩鸞早已跑得不知所蹤。
“丈人丈人,你不要氣不要躁,得保全身子骨,等到新編出來呀!”芝蕙急忙走上去,摸著老人的背勸慰道。
“妮子啊,這,這哪還有希望啊?這書中的樊景略樊郎君,到底有沒有從西蕃賊寇的穿云堡里逃出來啊,以后到底怎么當上阿陽侯的,又怎么幫明皇復我唐江山的,這,這都不交代,真的是急煞人了!”老人家激動地握住芝蕙的手,泣不成聲。
“會有的會有的,我向大家保證,就在一個月后退樂齋必定會刊印<阿陽侯恩仇記>的次編。”
“你怎么知道啊,你個小妮子......”人們七嘴八舌。
芝蕙不慌不忙,但又很有把握地站起來,指著退樂齋的牌匾,清聲說到:“此書肆的主人欠我主兩千貫錢,他本人又和少陵笑笑生是形影不離的好友,我主用債務相逼,書肆主人便又去逼少陵笑笑生,這不——少陵笑笑生答應入秋后就將次編行好,絕不食言,如有食言,各位就把這退樂齋直接砸掉。”
芝蕙這么一說,前來逼《阿陽侯恩仇記》次編的東市眾人才慢慢退去。
接下來芝蕙搖搖頭,便從臺階上拾取份《阿陽侯恩仇記》的首編起來,拉開來略為一覽:
原來說的是武后久視元年時(其下全屬虛構),派遣使團渡海出使渤海、新羅,下賜《吉兇禮》,并希望聯合這兩國一起夾擊反叛的契丹,正使是司封郎中王光緒,副使則分別是司文郎樊景略、鴻臚錄事方仲玉。
二年后他們使畢歸來,結果在渡海當中,王光緒突然染疾病重,在彌留之際他將封信交到樊景略手里,囑托他務必將信秘密交給當朝宰相鳳閣侍郎張柬之。
洛陽城下,樊景略出使歸來,剛準備升官,并要和定婚的弘農楊蕓娘成禮時,信件卻被另外位副使方仲玉竊取,告密至樊景略好友肅政臺御史齊煉處。
齊煉早已在心中嫉恨樊景略,又渴求蕓娘美色,便將密信送給大理寺評事張異,而張異正是張柬之的兒子:因害怕父親的密謀提前被武則天知曉,便和齊煉、方仲玉合謀,燒掉密信,捏造證據,羅織罪名,當即貶樊景略去出使西蕃。
遭到誣陷的樊景略百口莫辯,行至西蕃處,西蕃卻出爾反爾,據理力爭的他被囚禁于穿云堡,此堡上接蒼天,下臨青海,飛鳥隔絕,樊景略被囚在其中,不見天日,又擔憂萬里之外的新妻蕓娘,計不知所出。正在此刻,他在囚牢里的床鋪下,土層松動,墻壁那邊,突然鉆出個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