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便提起筆來,在官莊文簿勾圈了下,對盧杞說到,“此官莊簿上謄錄的豬有三千頭。每頭每年都要內莊宅使支一貫的草料錢,另外養豬的莊客還要支每月八貫的傭費。”
這個數字游戲,高岳已非常熟悉,養豬和管軍差不多,都有靠“虛額”營私利的套路。
可以了,很簡單就找到突破口,盧杞便喝問,“文簿上有三千頭豬,現在實存一千七百一十四頭,其他的都哪去了?”
莊頭和巡官渾身劇烈抖動起來,支支吾吾地回答說,大約是病死了。
“既然病死,為何不補,又為何不報,為何還按照三千頭的數額領錢?”
“報,報了.......文狀應該在內莊宅使那里,還未得到回信。”
盧杞冷笑起來,說這個馬上二位侍御回京后,自然會和內莊宅使核對的,不過......
接下來他將目光移向高岳,高岳便說,鴻臚水官莊過去數年,向內莊宅使呈交的賬簿,都是養豬三千頭。
“年年都是三千頭,不多一頭,不少一頭,現在又說接近一半病死,簡直是荒謬絕倫,這虛報虛領的錢,想必都被莊頭、巡官貪瀆掉了。”
一聽刺史如此說,下面官莊的人都驚恐地伏倒在地。
可盧杞并未結束,不會兒兩名捕賊官牽著頭豬哼哧哼哧進來,眾人看得親切,這豬長得太慘了,黑黑瘦瘦,毛發奇長,簡直和條狗差不多,怪不得能靈活地鉆出柵欄,“這豬被你們養成這樣,能不餓得破柵來吃百姓的莊稼嗎?那每年所領的草料錢,都到哪里去了?”
陸贄也搖搖頭,邊動筆寫,邊想“確實太過分。”
接下來官莊的人紛紛伏罪,但卻堅稱虛報虛領的錢他們并沒見到,也沒用過。
這時候高岳又細細勾稽了番文簿,便對盧杞說到,“按照文簿上所寫,鴻臚水官莊就在上月,還花費二百四十貫買了弘農城下四名女子獻于宮中。”接著陸贄也湊過來看,并把四名女子的鄉里、姓名一一報出并記錄下來。
從民間買漂亮女孩子送入宮廷,這也是各處官有莊宅的任務,乍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不妥,可盧杞卻較真起來,發帖指揮吏員,“速速去勘驗。”
這一勘驗不打緊,約莫一個時辰后,吏員就帶著二名女子登堂:很顯然,這兩年輕女子雖然名字出現在官莊“市宮女”的簿子上,但人根本沒有進宮,好端端地呆在弘農城呢,其中有位剛剛嫁人。
這下莊頭和巡官幾乎是一副要死的表情了。
可事情還沒結束,高岳很快又勾稽出問題來,就在李適剛剛登基后,鴻臚水官莊還請求皇帝用內庫錢,來幫忙償還本莊積年所欠的債務,共七千余貫。
“豬養不好,人也不送入宮,居然還按照賬簿里的虛數請求免七千貫的債,快快交待,這七千貫你們到底是如何欠下的!”盧杞勃然大怒。
莊頭和數位巡官裝死不肯回答,只是一股腦地叩首求饒。
可這根本難不倒盧杞,很快州府不良人便提著長棒來大刑伺候,“莊頭決打脊痛杖五十下,巡官決打脊痛杖三十下,用心打!”
慘叫聲震得屋梁撼動,一根根棍子舉高復落下,和蝴蝶翻飛似的,帶著飛濺的血沫和塵土。高岳和陸贄很快看到,兩名官莊巡官渾身血肉模糊,臉和白紙般慘淡,撲騰撲騰地便咽了氣,尸體被拖出去扔在堂下,十分駭人。
最后莊頭抵不住酷刑,又被兩名被活活打死的巡官嚇到,便抬手告饒,“愿白,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