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廳去岳父所在的東廳,不過一二十步的距離,結果高岳卻被妻子纏得都快脫不了身,這時芝蕙匆匆跑入,告訴她三兄:“彩鸞煉師入宅第里來了!”
“唉?”
廊下崔府的奴仆們都舉著火把,吳彩鸞坐在塊石頭上,發髻散亂,衣衫和臉上全是塵土,口中呼的氣也是長長短短,十分狼狽的樣子,像是剛從泥塘里爬出來的劉海仙。
高岳走過來,也大為驚駭,隨后一看彩鸞煉師這樣子,頓時才想起來先前云和教訓他的那番話,“哎呀,是我誤了煉師。”
而彩鸞一看到高岳,頓時泣不成聲,“逸崧啊,我從退樂齋西墻翻出,那下面是白刃交加、天羅地網,逃了二條橫街,四座坊,過了七座巡鋪,終于是找到你,請你把<阿陽侯恩仇記>的次編給刪改下吧!不然我這鋪頭可做不下去了,是要送命的啊!”
“好好好,我刪改就是,煉師是不是吃了驚嚇——芝蕙、阿措快來,把煉師送到浴堂去,然后安置在廂房休息。”高岳忙說。
芝蕙痛惜地將已虛脫的吳彩鸞扶起,阿措急忙取來燈籠,引著煉師往后院的浴堂里走:彩鸞煉師拖著腳步,邊走邊喃喃自語:“我不能再當退樂齋鋪頭了,不能再當了......完成心愿后,我還是回鐘陵去,當個女冠給人卜算占運也是好的,好歹可以善終。”
“女冠?卜算占運?”高岳背起手來,望著煉師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久東廳內,崔寧得知女婿已成功將鹿頭戍的王升鸞部隸入神策京西行營,并搭上內里中官的線,又聽說神策軍李晟為了營妓和張延賞反目(這算是個意外之喜),不由得大為開心,說高郎這個楔子埋得好,然后憤憤道:“張延賞向來與楊炎交好,而現在楊炎正在朝廷運作,想讓自己黨羽再去接張延賞原本荊南節度使的位子。”
“還有呢?”
“多著呢,韓滉也被送去蘇州為刺史,韓洄入了戶部,那杜佑不日也要回朝入戶部;還有杜希全、戴休顏等武將,也被他拉攏。”
高岳點點頭,不由得緊張地抓住衣袖,他有種火山即將爆發的感覺,開口說“楊炎正在布局呢。”
“還用說,楊炎必然是為要為元載復仇,沖著劉晏來的!”
接著崔寧看到女婿表情不定,便問:“高郎,現在怎么說你也算是我的兒子,你坦白講,楊炎剛回朝就奏授你為殿中侍御史,你感不感他的恩?又聽說劉晏對你有提拔之恩,而你卻又曾在楊炎被貶道州司馬時施以援手,現在劉四和楊大如此,你到底是個什么立場!”
高岳低著頭,沒有立刻回答岳父的話,而是輕輕捏起手中的飛白書扇,開開合合,想了好一會兒,說出這樣句話:
“阿父,投機的感情不會是真的,只有能幫我實現志向理想的那位,才是我高岳可一身投靠的。”